門被三長一短的節奏敲響,循環兩次,林溪謠開門,手上還帶着幾滴水珠。
“你怎麼就來了?”她正忙着。
許清松自然地反手關好門,從鞋櫃裡拿出客人用的拖鞋,換好。
“總不能就等着吃飯吧,來幫你做些家務。”他把自己的鞋擺好,那股腼腆拘謹的味道。他們搭夥吃飯都半個月了,每次走進林溪謠的公寓,許清松還是會臉紅。
到底是哪家養出來的純情小少爺?他長得十指不沾陽春水,錢包鼓鼓囊囊的模樣。像是隻會用金錢建立一段純拿筷子坐下來吃飯的友情。
結果卻很會體貼人,每次都搶着幫林溪謠洗菜,洗碗。
他還會切菜。
做飯的人都知道,把食材放進鍋裡烹饪,是最需要技術含量的一步,也是最輕松的一步。洗菜、切菜、洗碗,哪一項不枯燥煩人?
很多自認為體貼的男人說自己的夢想就是和另一半蝸居,吃戀人親手做的飯菜,他會當個洗碗的、愛做家務的好男人。都是騙人的,洗碗和洗菜一樣,是很輕松的工作,有種電器叫做洗碗機。
可見會說這種話的人和體貼不沾邊。
許清松順便把菜也切好了。他切菜的手法很娴熟,也很獨特——刀起刀落。林溪謠問過他好幾次是不是出國讀的醫學專業。
“每天我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了。”許清松甜甜地說。他長相倒是配得上這種語氣,換個人來就變成智商三歲的智障了。
他們洗好手吃飯,林溪謠幹嚼了一口米飯,中途回複了一下小組信息。
下一口夾的是菜,碗摔倒地上。
碎了。
“呸。”她從桌邊搶劫一樣撈過一瓶礦泉水,倒進嘴裡洗舌頭。
她是廚師,菜放了鹽、雞精、醬油、生抽、老幹媽,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
許清松錯愕地端着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圓又亮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像受到驚吓的小鹿。
菜裡應該沒有毒。他吃飯比她快,吞了好幾口鹹得發暈的菜進肚子。
人吃鹹的菜會吐。不會死。
“很難吃嗎?”他歪頭看負責做飯的新手廚師,真誠得不像是在用技巧玩暧昧。“你做的什麼我都喜歡吃。以後我也想為你做飯。”
“不行,哪有你出食材又做飯的道理。”
“有什麼關系...因為我覺得和你很有緣嘛。”
十分沒有營養的對話,可是林溪謠彎腰去撿碗筷的時候忽然頓住了。她總是很倒黴,每次都會被碎片割傷手。
這次也會被割傷嗎?她有點恐懼。
碎片被撿了起來。
也許是終于受不了飯菜的鹹度了,這根本就是人類舌頭不能承受的。疑似最佳演員的許清松臉上露出一點藏不住的難受,他可能早就被鹽腌傻了,幫忙收拾危險的碎片本來是一次加分項。
人設在崩塌的邊緣。
“對不起,要是我剛剛幫你收拾碎片就好了。”許清松愧疚地說。
他的眼神在林溪謠手指的某個位置上定住了。那裡有刺痛的感覺,但是沒有流血出來,也許劃開了一條小到人肉眼看不見的口子。
“沒事,這是我的碗,怎麼能讓你收拾呢?”她突然把那裡捂住了,糾結了一會兒才說:“我們一定要像剛認識的人那樣說話嗎?我覺得我們已經算得上對彼此很熟悉了。”
她和他都像誤入片場的大學生演員。
許清松立馬惶恐起來。他像一隻需要精心呵護的洋娃娃,不能受潮,不能被太陽直曬,嬌貴得很。
雖然麻煩,架不住實在美麗。
他低低地說:“對不起...怕你讨厭我。你那麼受歡迎......我想被你多關注一點。”
這頓飯吃不下去了。不管是菜肴本身還是别的。許清松很有眼力見地告辭,他推開門,對門的劉肖愛剛好打開門,白了他一眼。
“心機男。”兩人擦肩而過時,劉肖愛悄悄地咬耳朵。而許清松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正憋着火,劉肖愛這個蠢貨還往槍口上撞。
有點礙眼,幹脆讓他消失吧。
自作主張,那個人會生氣嗎?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許清松的人設是賢惠溫柔小男生,心靈手巧,屋子幹淨得像樣闆間。
——衛生間是唯一生活痕迹比較重的地方。他抱着馬桶,像醉酒的人,往裡面吐,沖水,像沒事人一樣站起來。
林溪謠買了小型的洗碗機,有消毒功能。她說自己和他一樣有潔癖。盤子在裝食物之前,總是光滑又幹燥。
共處一室,他從她家裡帶走的,除了食物,還有被污染過的空氣。她買的橘子香薰味道太濃,聞不到,聞不到,聞不到聞不到聞不到......
他什麼也聞不到!!!
烏雲漫布在許清松的臉上,像是馬上要下雨打雷。他無法疏解情緒,隻能帶着這張臭臉去上學。
他在公寓樓梯口又碰到了劉肖愛,劉肖愛的臉馬上變得比他還臭,同時還有些得意洋洋,一定是剛才的話打擊到許清松的自尊心了。
他們在同一所學校讀書,這裡有一塊大學城。劉肖愛是馬上要畢業的研究生,許清松是初來乍到的本科生。如果他們是韓國人,那麼他要叫他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