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謠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撿起風鈴碎片。
這是她去年最迷信的那段時間在網上一個博主那買的風鈴。
據說是可以用來辟邪,她就抱着安慰自己的心理把它挂在了公寓的大門上。
到底有沒有用不知道,但是今天早上她剛打開門,風鈴就從腦袋頂上掉了下來。摔得稀巴爛不說,系在上面的那張符紙剛好那麼湊巧地飄到她腳邊——
也許是到了潮濕的季節,上面的字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濕氣浸得暈成一團,看上去就像小孩亂塗亂畫的醜塗鴉。
有點倒胃口。
并沒有風鈴碎掉是在替她擋災的感覺,林溪謠感覺到的隻有濃濃的晦氣。
這可能是和最近總是發生倒黴事有關,接二連三的,弄得她每天早上睜眼起來怨氣比鬼都大。
林溪謠隻好去收拾那些碎片,盡管已經很小心了,用一層厚實的棉布裹着手去撿,風鈴的碎片還是隔着這層棉布,把她的手給劃傷了。
有點痛,也有點深,鮮紅的血液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她有點煩躁,回到客廳去給自己包紮傷口,一邊在心裡細數最近發生的倒黴事——
最開始就是那天放學後突然下起的大雨,天氣預報明明說的是一整天都會放晴也就算了,本來也不至于淋雨,一起值日的人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留她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
幸好要打掃的區域也不是很大,她賭着氣半敷衍地打掃完,天上就剛好那麼湊巧地下起了大雨。
還是一場相當罕見的大雨,剛感覺到有雨滴重重地砸到臉上的時候,馬上就變成了傾盆大雨的進行時。
雨聲啪啪啪地響,即使跑得夠快,一下子就逃進了教學樓裡,十幾秒的時間也把她淋成了一隻落湯雞。
沒過多久,地上積的雨水就快要沒過膝蓋,看樣子是根本不打算讓她這個倒黴蛋回家。
這種大雨哪怕是在這座經常下雨的城市也是少見的。
學校早走得一個人都不剩,路上沒有的士,有傘和沒傘幾乎沒兩樣。
林溪謠知道她等不到雨停,幹脆咬咬牙直接冒着大雨回家了。
去公交車站的路程簡直就像是和大雨在搏擊,走得她又重又累,渾身都在往下淌水,上車的時候都沒好意思坐在座位上。
等她回到家,馬上洗了個熱水澡。然後開始玩遊戲洩憤,晚上就喜提發燒大禮包。
林溪謠從沒燒得這麼嚴重過,身體極度的脫水,好像喝再多水都不管用,反而快要把肚子給撐爆了。腦子也一團漿糊,神志不清覺得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快要死了。
死了也好。
她都不記得病是怎麼好的了,反正恢複健康之後就一直莫名地極度抗拒去上學。一想到上學就頭暈、惡心、反胃,哪哪都不舒服,但現在是高三關鍵期,她不可能不去上學。
把一切都收拾好已經是十多分鐘後的事,林溪謠急匆匆去趕公交車。
恰好平時總坐的那班車就在站台等着,她感歎着總算是走運一回,跳上公交車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魂還落在家裡似的,心裡感覺空蕩蕩的,莫名的不安。
也許是忘記帶東西了?又或者是沒拔電源?
這不可能,出門前檢查好幾次了。
林溪謠無意識摩挲着大拇指的創可貼,有點泛焦慮。
手上的傷口半深不深,割開了整個表皮層,露出一點藏着的粉肉。
這種程度的傷口最煩人,一會兒來勢洶洶的疼,一會兒密密麻麻的癢,讓人坐在椅子上都不得安甯,像有多動症似的動來動去。
林溪謠被傷口折磨得呲牙咧嘴,顧不上在意自己對外的形象,于是成功把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看她的人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不是很友善地擡眼看過去。
“噗嗤。”發出輕笑的少年正低頭看着一本筆記,時不時發出一聲矜持的淺笑,像個極有教養的富家少爺。
他看得十分專注認真,柔軟的碎發擋住大半張白皙的臉。
老天都像偏愛他似的為他打光,那束晨光從窗邊灑下,被遮住大半的側臉。
少年頭型飽滿,下巴弧度圓潤尖尖,看起來恬靜又安好,像染了一層朦胧的光暈濾鏡。
美得晃神。
就是他拿着的書太髒,看起來有點格格不入。
有點太誇張了,世界上有這麼好看的人嗎?
林溪謠意識到也許他那聲輕笑并不是在嘲笑她滑稽的表情,是她想多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刹,她趕緊回過神來抓住前排座位的扶手,勉強坐穩了。
旁邊站着的兩個可憐人就沒那麼幸運,上一秒還對着手機短視頻嘻嘻傻笑,下一秒屁股墩子就摔到了地上,就說那聲音,她聽着都肉疼。
因為颠簸,美少年手裡的書也摔了出來。他看起來倒像是挺喜歡這本書的樣子,但似乎根本就沒有彎腰去撿的打算。
可是林溪謠也不可能幫他去撿。她還沒對好看的人獻殷勤到這種程度。
離書剛掉在地上也過了那麼久的時間,少年還是悠閑地坐在座位上,甚至連輕微的挪動都沒有,隻是緩緩擡起了頭。
那張漂亮的臉露出全貌,但看起來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樣子。
像唱戲裡表演變臉的。
隻不過眨眼間,原先恬靜美好的模樣成了鏡花水月的幻象。
少年蹙着眉,立體優越的五官以一種極為明顯的程度不滿地擰在一起,眼神陰郁暴躁,生氣得像是要從眼睛裡噴出火焰來。
即使是這副可以被稱作“猙獰”的表情,他做出來的樣子也是極為美麗的,讓人狠不下心來責怪他那惡劣的性格。
就是不知道少年想向誰發洩怒火。
“喂!司機!你是怎麼開車的!”
摔倒的男學生爬起來,攥緊拳頭,憤怒地沖到前排,想要教訓司機一頓出氣。
看到他的模樣時卻突然一愣。
車技很臭的司機正痛苦地捂着胸口,腦袋無力耷拉在方向盤上,身體輕微地抽搐着,明顯一幅快要不行了的樣子。
“還愣着幹嘛!趕緊打120啊!”他沖着後面的人大喊。
車上的人趕緊撥打急救電話,不一會,突發心髒病的司機就被救護車拉走。
意外加上意外,林溪謠上學遲到了十多分鐘。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倒黴了。
原來是塞翁得馬。她還是那個倒黴蛋,無語到根本沒脾氣。
那上學路上看到一個帥得慘絕人寰的美少年總能算是好運了吧?
心情突然就沒有那麼差了。
試圖安慰自己,林溪謠邊走進教室,在黑闆上闆書的語文老師絲毫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不客氣地指着窗外:
“去外面罰站。”
好吧。她坦然接受了這段日子就是很倒黴的事實。
但是林溪謠沒想到窗外已經站了一個人,居然還是那個公交車上驚豔一瞥的帥哥。
大概是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美少年主動對女孩淺淺一笑,一張稠豔的臉如花般綻開。
幽深的黑眸下一顆動人的淚痣,笑容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美色當前,林溪謠可恥地心動了一下。
兩個人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因為沒站多久,語文老師闆着臉走出來,對着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