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擂台下方矮梅樁的人都被波及,江焰琅伸手去撩水迹的衣擺,垂眼時身邊就落了個熟悉的身影,身邊水汽因此消散。
“為何不躲?”于驚川的語氣并無譴責意味,江焰琅擡眸的一瞬他卻又不自覺補充道:“今日比試還未結束,你該避免外物幹擾。”
盡管于驚川的面容都藏在面具之下,他還是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江焰琅撇嘴道:“我這幅狼狽相不正好讓人上當,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叫他們放松警惕,搞不好能快速解決問題。”
于驚川不知想到了什麼,半晌才悶出一句:“不該騙人。”
江焰琅憋着笑,可惜擂台的霧氣将散不散,露出一個還在茫然尋覓對手的長情。
于驚川後退兩步,随即抱劍向他行禮後才轉身離開,認定了是長情那一擊将他打下擂台。
江焰琅長舒一口氣,仿佛在為自己的衣擺煩惱。
他察覺到于驚川的一些變化,卻很難說出變化在什麼地方。如今他們都不在望三思,不在那個隻有兩個人的山林,沒有林間水聲讓他清醒,更沒有機會去試探于驚川。
現在唯一确信的就是他不能在這裡停住。
長情恰巧看了過來,這一刻倒是徒生一種同僚間的默契,江焰琅與他交換一個眼神,長情不太顯眼地晃了晃手裡的紅纓,将視線放在下一個對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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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們就快成功了!”
已至亥時,易明松掌燈看着桌上的三條紅纓,眼中洋溢的光比見了珍寶還興奮:“如果明日也有這般收獲——”
長情趴在石桌上打斷他:“今日耗了六個時辰,而且……”
他從袖中取出一條黑纓,江焰琅也拿出一條,二人臉上都有疲累之色。
無聲相視半晌,江焰琅皺眉道:“那個叫沈源一的男人什麼來頭,為什麼就打我和你的時候這麼起勁?”
長情有些無奈,但說不出一二緣由,一時間屋檐下都是此起彼伏的歎氣聲。
沈源一的出現完全打亂二人的計劃,他便是那位收集黑纓的神秘人,無人知曉他的來意,但此人今日的行為舉止像是挑着人送黑纓,而江焰琅和長情恰巧成了其中兩個倒黴蛋。
“……技不如人啊……”
感歎完後,江焰琅看着自己的手裡的刀出神。
他今日赢了兩場,輸在沈源一手裡後就再難找到比試的機會,新刀已有幾處凹痕,應當是和他打鬥時留下的。
此人身法劍術雖不算上乘,但勝在耐力極強,又不知出自哪一派,江焰琅也說不好換上自己熟悉的刀能有幾成勝算。
長情活動活動筋骨,面容愁苦:“若是明日再讓我遇上他,赢下來的可能很小呢。”
“唔,”江焰琅剛想說換他的刀試一試,忽地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有法子了。”
此番危急的情況,他怎麼能将師兄抛在腦後呢。
翌日夜,獵紅纓第六日終。
三人圍坐在石桌前,桌上整齊擺放四條黑纓與七條紅纓。長情是真的累壞了,雙手撐着臉頰也能看出他的搖搖欲墜,隻有易明松還是滿臉明媚,拍拍精神不振的兩人道:“好厲害!照這個勁頭,明日定能拿齊紅纓。”
江焰琅揉着手腕擡眼看他,這小少爺倒是一點兒黑也看不見。
逮着人送黑纓的沈源一今日果然也在,他今日舉動更讓人摸不着頭腦,無論對手是強是弱好像都能打上半個時辰,而且和前一日一樣,長情和江焰琅從他手裡各拿一條黑纓,而且和他打起來并非無法取勝,可實在浪費時間,簡直讓人有苦難言。
唯一的好消息是葉離觀能赢過沈源一,但就算有葉離觀相助,他們今日緊趕慢趕也隻赢了四條紅纓。
隻剩最後一日,要是輸了……
他還能再找到于驚川麼?
第七日終,石桌前隻有長情和江焰琅,桌上散了一把紅纓,看着好不熱鬧。
長情翻來覆去地整理手中的黑纓,江焰琅有些無奈道:“别數了,再數幾次都是六黑十五紅。”
“就差一點,”長情揪着黑纓,心有不甘,“現在染個色向蔔雲山莊交差還來得及麼?早知我們兩個都不弱,應當第一日就去硬拼,也好過栽在沈源一這種人手裡。”
江焰琅道:“早去未必是好事,蔔雲山莊明面上邀請各路俠士,實際這裡仍然是留給江湖大派的場地。”
“你想說什麼?”長情的目光耐人尋味:“沈源一并未針對前幾日那些有來頭的人,反倒和我們這些無名小卒糾纏所謂哪般?”
“不管他是誰的人,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江焰琅倒沒想那麼多,“一個沈源一就讓我們如此頭疼,就算過了這關,往後也不見得有什麼出路。”
長情目光鄙夷:“不對吧,你都沒用上自己的刀,怎會說出這麼悲觀的話?”
“和刀有什麼關系。”
江焰琅不欲多言,離開望三思後他就時常感覺有莫名的燥氣沉積在體内,或許是近日頻頻打鬥,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
他知道這是心咒在作祟,于驚川隻教他每天睡前練清心訣,現在沒用不說,竟然有了急火攻心的趨勢。
他正想着離開蔔雲山莊之前怎麼騙于驚川現身,易明松就哼着小曲兒走進院内。
見他心情上佳,長情和江焰琅一時間沒敢吱聲,生怕他無法接受。
易明松似乎沒察覺氣氛詭異,啪地甩出兩條紅纓,眼睛在神色變換二人身上轉了幾圈:“怎麼?沒想到我也有紅纓吧?”
長情不可置信地拿起來觀察:“這……”
江焰琅也是詫異的模樣;“何時取得?”
他們竟然完全不知情。
“當然不是我的。”
見二人神色驟變,易明松大喘氣道:“是閑鈴道的李姑娘拿給我的,她們竟會有多出來的紅纓,說是用不上就拿給我了,我與她素未相識,生怕惹了麻煩,于是又去找侍道童詢問一番,結果人家告訴我能借開山祭廣結江湖好友便是好事,既然有人願意給,那就算作我們的一份。”
“……啊,”長情扔了手裡的一把黑纓,“李姑娘是誰?”
江焰琅扶額:“在不知道這條規則存在的情況還能有多出來的紅纓,該說大有遠見麼。”
最後竟是李尋婵幫了大忙,他對閑鈴道的看法更加複雜。
“你們,”易明松現在才想起來重要的事,“真沒拿夠紅纓啊?”
江焰琅:“……”
尴尬的場面并沒有持續太久,侍道童查過他們的紅纓,給出一張花箋。
今日之後,他們便可以通行蔔雲山莊後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