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手上關于方與恩的消息便失去價值,于驚川每次出現都會帶來更多的謎團,他感覺自己被吸引着去解讀,又畏懼着受困其中。
于驚川的思緒卻不在正事上,他在回想什麼時候和小徒弟有了這種淺嘗辄止的交流就能理解很多事情的默契。
前段時間他還能将其歸結于江焰琅的聰明敏銳,但現在他對江焰琅的印象好像變得模糊起來。
這種變化實在微妙,以至于他的目光總會落在江焰琅身上,忍不住細緻入微的觀察,又在快被發現時迅速抽離。
“你消失這麼久,不怕被發現?”江焰琅打破寂靜,擡頭看他時忍不住笑了下,踮腳湊近他耳語道:“繁霜宮的衣裳好看是好看,隐藏身型更是方便,你還有别的事要做麼?不做的話我要走了。”
于驚川任由他以親昵的姿勢掀了兜帽:“我來取山莊名冊。”
“沒想到你經過此處不是意外,我是巧合。”
江焰琅身上幹淨清爽的氣息繞着于驚川打轉,他分明覺得熟悉,可身體卻對此陌生到有點僵硬。
“你是巧合。”于驚川無意義地重複了他的話,接着皺眉道:“你從哪裡得來開山祭的消息?”
江焰琅退開一些,環着他的脖子仰頭:“我剛才就想問你來着,既然知道我拐了易小公子,同行的另一人你沒見過?”
于驚川忙碌數日,有關江焰琅的消息都是繁霜宮弟子口中得知,他們關注魁樞門前的一舉一動,又有蔔雲山莊的人提供便利,自然清楚有哪些人來角尾門。
除了江焰琅這個名字,其他的幾乎都沒什麼映像。
見他又一副苦思冥想的狀态,江焰琅問道:“我們都叫他長情公子,也不知道他姓什麼,總不能就姓長吧?”
“長情?”于驚川思索一番,搖頭,“沒聽說過,也許是假名。”
想到曾有人說過類似的話,江焰琅的手收緊了些,帶着威脅的意味,語氣卻很輕:“那你呢?于驚川,你會不會是假的?”
“不是。”于驚川被帶着俯身,長發垂落,“我還沒騙過你。”
雖然依着江焰琅的動作,可他看上去更像攻勢兇猛的那一方。
江焰琅感覺喘不過氣,正要松手,卻被于驚川一手攬了腰。
距離猛然拉進,兩人都反應不及,可于驚川并未松手,江焰琅更是忘了眨眼,他沒有轉頭,可是輕顫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無措與緊張。
“别亂動。”于驚川依舊盯着他,“身後就是木架,再弄出些别的響動很難收拾。”
江焰琅莫名紅了臉,好在這鬼地方夠黑。
他正想讓于驚川松手,又聽對方低聲道:“我說錯了,你的心跳就是這裡最大的動靜。”
江焰琅推着他的胸口反駁道:“換誰都會被吓一跳好麼。”
“你被什麼吓到了?”
話音剛落,于驚川忽然偏過頭,許久未動。
江焰琅這下真被吓到了,動也不動愣了半天,直到于驚川回頭看他:“這才是你被吓到的樣子。”
江焰琅:“……”
小徒弟抿唇微笑閉上雙眼,一副斯人已去的模樣。
于驚川從他頭頂的架子上取了他要的名冊,又在他腦袋上輕拍兩下:“和我一起為何要緊張?我還會訓你不成?”
江焰琅隻想揭過這話題,在原地站得端正:“老實說被你關進來時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又要勸我離開蔔雲山莊。”
“按你的本意來就好。”
于驚川的回答讓他意外,江焰琅追問:“你知道我的本意是什麼?”
“……不會是壞事。”
江焰琅不知道什麼對他而言是壞事,他隻知道自己想做的壞事有很多,還都是沖着于驚川去的。
于驚川知道後會怎麼想?會被吓到麼?他還沒見過于驚川吓壞了的神情。
“怎麼不去赴宴?”
于驚川沉靜的聲音讓江焰琅回神,想也不想就答:“還好沒去。”
“蔔雲山莊的宴會繁盛,不一定會有下一次。”于驚川轉向門口,見江焰琅沒跟過來便停下等着,“現在過去也不遲。”
“你呢?”江焰琅視線追着他的身影,腳下卻未動,“現在要去哪裡?”
他又等了片刻才聽于驚川道:“我會在繁霜宮很長一段時間。”
“你還會抓我麼?”
原本隻藏在心底的話還是說了出來,江焰琅在等他拒絕,可這次于驚川沒出聲。
安靜得仿佛那人已經無聲消失了一般,江焰琅等得不安,隻好緩緩走到于驚川身邊。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垂着頭,和一尊石像差别不大。
“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麼?”江焰琅狠狠抓過他的兜帽蓋了下來,“不說就算了吧。”
他悄悄推門,又回頭攥住于驚川的衣袍:“于驚川,我迷路了,你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