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群熙熙攘攘小聲竊竊私語。
那男人因為這一巴掌。酒氣消下去了不少。卻是從脖頸慢慢漲紅了臉色。
有一些蒙羞受辱的情結,似乎在心中醞釀成了更加惡意的東西。
他罵了髒字。然後便要舉手,朝着尹姝的頭發扯去。
這時一個陶罐。從近旁的空中飛來。落下一個弧,徑直砸在了男人的腦袋上。
酒漢悶哼一聲,兩眼發白,轉而倒了下去。
陶罐碎了一地,地上有酒漢的血,還有滿地的碎影。
樂央丢出東西的手還未收回,她定在原地,氣喘籲籲的,面上看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
隻是這一地破碎的誣告,好似樂央的心被撕碎。
随後周圍目睹的人群發出驚呼,這一場鬧劇,終于随着那陶罐的破碎聲,一并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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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影姝跟随着陶土老闆,他們從西市中跑出來,走入另一邊的巷市。随即影姝見男人拐入了一旁的陶土鋪子。
影姝大步跟上去,卻在門前停下了腳步。他聽見何老闆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對着店鋪裡的人出聲哀求。
從門口的石獅瞥眼望向店内,屏風後,有一個女人坐在店中的主位上。
影姝看不真切,隻知老闆跪在女子的面前,不斷地乞求她。那女子卻不做回應。隻是一味地笑,甚至放聲大笑。
屏風遮不完全,終于得見那女子側身,露出來面容。
影姝認得她。這一位,是曾經上門來要搶走尹姝的惡人。雙拳下意識握緊,他繼續聽着,沒有盲目往内沖。
錦繡屏風後。
蹇夫人側身,望向身邊站立的青年,卻不言語。隻是輕輕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袖口。
終于身邊站着的男人點了頭。于是從店鋪當中,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被推搡着走了出來。
何老闆跪着再三謝過,又是對着蹇夫人磕了幾個響頭。這才敢站起。帶着他的一家妻兒,逃也似的離開了店鋪。
出門時,眼神不慎與影姝對視,何老闆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再看影姝,卻是不斷地對他搖頭。何老闆的眸中有淚水,無奈的眼淚掩護着那一家人漸漸走遠。
有一些人情世故之事,雖然影姝還看不太明白。但是耳聽目染之中,他與人的界限,已是越來越模糊。
這邊知曉的事由,影姝便轉身要走。
不過身高突出的一個人,早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影姝轉身,便看到四方聚攏過來一群兇神惡煞之徒。十幾人裡外将他圍住,影姝被逼得隻能後退。
終是退入了店中,門便随之掩上了。
蹇夫人先看到了他,嘴裡滿是不屑和輕蔑,她對影姝講道:“你就是那賤骨頭的野男人?你辱了我尹家的名節,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些什麼本事?”
她站起來,對身邊的青年道:“一定要處理好,奴家可再也不願見到這爛人。”說完,她的手指順帶撫摸過李玉廿的肩。便轉身走進了店内。
有一輛馬車在後廂院外等着她,蹇夫人上了馬車,将簾子遮下,馬夫起鞭,随即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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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廿看着影姝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猛喝一口蹇夫人離去時未喝完的茶。同時招招手道:“上吧。”
周圍的數十人便一襲朝影姝揮拳上去。
店門閉了,外面不得窺見裡面。而裡面,影姝正被衆人圍住,團團包裹。
這些人不像是尋常的百姓,倒像是整日操練着武藝的衙役。其出招又狠又快,直擊破綻而去。
有人上前想要鉗住影姝的手,又有人從側邊突襲,往影姝的腿腱上踢。迎面而來的人,就向着影姝的臉上打。他們所要做的:
是欲把影姝打殘,打死。
要他屍骨無存才是最好。
影姝翻身,回打回去。一拳上勾抵在面前人的下巴上,又是一拳,打在側邊飛來人的腰際。
有人往影姝的面前沖,于是便被他一掌按住,扶着對方的後腦勺,直接将人按到了地上。
又有人撲上來,影姝甩開他們的束縛。卻在下一刻,被兩人合力,用粗繩纏上了他的脖頸。
麻繩大蛇一般挂在影姝的脖子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不斷索緊。
影姝的呼吸也變得蒼白,他被迫往後倒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腳下懸了空,身體仿佛失了力氣。
他掙紮着,用手肘不斷地向身後抱住他脖子的人打去。但終究是有些無可奈何。
身前。又有一個人撲打上來,卻不是赤手空拳。他握着手中的匕首,将其插/進了影姝的胸腔。
沒有血,亦沒有痛。
不過是身體中被摻上了什麼沙石。
影姝想要反撲,但終究還是大意了。
纏住他脖子的麻繩不斷收緊。插在胸口的匕首,被拔出來,又一刀一刀地插/進去。
影姝最後躺在地上。望着頂上店中的裝飾。那是雕刻着獸紋的房梁。
脖子的一側被繩子收得陷進去了。現出烏黑。可怖的刀痕于胸口的衣服上刺出數十個洞。
偶人的眼睛有些渙散了。
剩下周圍隐約間有一些驚訝。驚訝于他為什麼沒有血色流露?
不過見他不動了。那具身體,大概也不再出氣。
很快,周圍人便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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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
尹姝的心髒仿佛被什麼莫名的東西攥緊。
無數蟻蟲咬噬四肢骸骨,她腦中空白如同白紙。
隻是一秒,尹姝便慌了神。
但此刻,她不能走。因為樂央砸了人,有人報了官,要等着官府來人将他們帶走審問。
太陽啊,早就藏在雲後,最後一抹餘晖也被黑夜蠶食。
火把照亮了一條路,是衙役們帶着她們往前走的,通向官府的路。
而那個漆黑無比的小店中,影姝躺在那裡,靜靜地,默默無聲。宛如一捧塵土。
尹姝顫抖的手似乎行不了路,她在害怕。
隻得盡力牽住了樂央。
心靈相通另一側一片死寂。
大姝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