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老人不知所言了,恰逢這時門又被推開了,男人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哭泣的人兒。他急忙走過去,蹲在床邊,想要擡手給尹姝擦淚。“嗚……嗚嗚嗚……”他無措地喊着,又怕吓着了她,收了聲音,但眼睛裡是藏不住的擔心。
老伯見了,默默地退了,關上門,看那天邊映照過來夕陽,覆在雪上,連心上都随之輕快了幾分。
“比翼雙鳥,先折翼,後同飛。”他樂呵呵地自說了一句,然後看着被男人打掃得一塵不染的院子,端了一把竹椅,安心地坐下來。搖啊搖,搖啊搖,不時回身看看裡屋,又是一笑。
“嗚嗚……”男人像個小獸一樣發出聲。他想要幫尹姝擦眼淚,卻被她躲過了。随即便再也不動,就靜靜地蹲在床邊,隻是眼睛盯着她,一刻也不離。
豆大的淚珠滾落尹姝的臉頰,她向後退了一些,随即問男人:“我何時被賣給了你。”
等來的又是嗚嗚的聲音。
“昨日嗎?”她心灰意冷,這時才接受似的擡眼看向面前的人。五官很硬朗,年輕,皮膚黝黑,特别的是那一雙眼睛,很清澈地望着自己,叫她不敢直視。
男人左邊臉上有一道疤,似乎是時間已久,沒現出什麼可怖的傷痕。他又嗚嗚地叫她,看她這樣傷心還有眼中已然無光的憔悴模樣又覺心疼。好像知道她是在怕自己,于是自覺的離床邊遠了些,然後又去端來了水,輕輕地放到了床沿,又退開到幾尺外。
尹姝發現了異常,她試探着問:“你不會說話嗎?”他沒有回答。
好像又怕她覺得冷了,男人起身去抱來了柴火,又添了些在暖爐裡。他感受着火溫,呼呼地往自己身上扇,不停回頭看尹姝,又模仿出渾身顫抖的樣子,然後一臉憂慮地看着她。
突然一瞬間,尹姝就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怕我冷嗎?”
他還是看着她,沒有太大的反應。
于是尹姝也模仿着顫抖的動作,然後又指指炭火,搖了搖頭。她看到他露出了笑,又開始嗚嗚地叫。
尹姝被他的表現逗笑了,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來到了床邊,又不敢離得太近,他看着她,一直憨憨地笑,突然手畫到嘴角,把那個笑容扯得更大,然後看着她,一臉欣喜。
他說她笑起來好看。
尹姝沒有那麼排斥他了。她喝了水,潤了喉嚨,雖然還是有些痛。水甘甜的滋味讓身體慢慢複蘇。
“謝謝你,老伯說是你救了我。”尹姝對男人說道,回應她的隻有嗚嗚聲。
她看着他,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那一身熟悉的破棉衣尹姝很熟悉。在哪見過呢……本家。
“你果然是去家裡接走了我。”突然又有些黯然神傷,尹姝看着男人,用西坡語嘀咕了一句:“所以你是誰呢?”
男人一愣,他随即轉過了身,掀開蓋住脖頸的棉衣試圖給尹姝看。他突然叫得更大聲了,這一意圖卻被尹姝以為他要脫衣服。
尹姝連忙捂住了眼睛,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聽着他還在喊,她遲疑了一下,又用西坡語說了一句:“你能聽懂西坡語?”
“嗚嗚嗚——”
尹姝打開了一條指縫去看,看到男人極力地在點頭。
遮住眼睛的手緩慢地放下了。她再看男人身上穿着的破棉衣。
狹小的房間裡,冰涼的小床上,她以衣為衾,曾經度過了無數個日夜……
男人又轉過了身,這次,尹姝看清了:男人的後頸上,有一個小孔。不是傷口遺留的結痂,是一個在常人身上可稱作恐怖的小孔,别人可能不知,但尹姝知道這是什麼。
封偶心最後留一輪刀圈。即為偶眼,偶之命脈所有。
她再看向他,震驚得顫抖。
“你是……我的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