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嶼下台後長長地出了口氣,疲憊地擡起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那個人……
那樣的眼神,他第一次見。那麼火熱,那麼執着,就好像……哪怕這麼看一輩子也心甘情願一樣。
*
升國旗儀式結束後,溫郁從隊伍中溜了出去,往左手邊的二班的隊伍裡張望。
溫郁随意瞄了一眼就瞬間鎖定到了宋嶼——誰讓他的身高碾壓了班裡一部分同學呢。
于是他放快腳步越過三三兩兩的人們,追上宋嶼後放輕腳步跟在人身後。
就這麼默默跟着走了幾步,身前那人突然停住腳步,洩了口氣後回過頭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眸裡平淡如水,不見任何感情。“你想幹什麼。”
“跟蹤”被抓包,溫郁卻并不覺得尴尬,反倒露出一個大大方方的笑,溫聲道:“男神,有微信嗎?”
宋嶼:“?”
宋嶼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溫郁,表情非常難以置信。
莫非眼前這人是金魚記憶?難道忘了他昨晚同他說了什麼?
溫郁顯然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眨巴着眼睛回應道:“我臉皮厚。”
宋嶼:“……”
*
溫郁自然沒要到宋嶼的微信,不過他也并不灰心,被拒絕這事很快便被他抛之腦後。在班裡待了兩三天後溫郁得出了一個結論:新班級的氣氛很壓抑。
活躍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總是低着頭做題,抑或去做自己的事。溫郁本以為是因為自己轉學生身份的關系,然而觀察過兩天後才發現不是他的錯覺——除了個别幾個關系好的總是聚在一起,其他人的關系就是很僵硬。
除了體育委員,基本沒什麼人主動和溫郁說過話。
“哎兄弟,後天下午是學委的生日聚會,你跟我們一起去吧。”體委同他隔着一個過道,神秘兮兮地丢給他一張小紙條。
溫郁聞言宕機一秒,愣愣地接過來後問:“去幹什麼?”
這個班的人不是一個比一個高冷嗎?還搞起聚會了?是想靠不說話在大夏天冷死他?
有點陰險啊……
“呃……就是吃吃喝喝,唱個歌啥的。”體育委員第一次被人問要在生日聚會上幹什麼,還以為這孩子長這麼大從沒參加過派對,突然想給自己嘴上來兩巴掌。但他仔細一想發現有點不太現實,就以為溫郁不太樂意。“你現在就不樂意着吧,等以後卷子堆成山的時候可就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溫郁:“……去,我去。”
*
下課鈴一響,走讀生溫郁在住宿生們可憐巴巴的眼神中背着書包出了教室門。
三班大多都是住宿生,并且個個都是年級裡出了名的體育健将。所以跟溫郁同為走讀生的體育委員總是在感歎這幫人變态的搶菜速度。“你是不知道,我高一剛來那會,有那麼幾次家裡沒人,在學校吃的飯。一下課咱們班那幫牲口就跟踩了風火輪似的沖到食堂,簡直不像話。”
“那你怎麼當上體育委員的?”這體委跟溫郁一樣細胳膊細腿的,甚至還比溫郁矮點。
“……我們體育老師有點暴躁,沒人肯當。”體育委員有些不好意思道。
溫郁:“……”
溫郁陸陸續續問了好幾個問題,這體育委員也算是性格好的,沒嫌他煩。“年級第一就是咱班黎寒嘛。”見溫郁一臉懵逼,他又補充了句。“呃,就是坐最後一排個頭最高最帥的高冷哥。”
“年級第二呢?”
“哦,就周一做國旗下演講的那個。帥是帥,就是性子太奇怪了……”
溫郁聽到這兒不由得一怔。
“怎麼說?”
雖然宋嶼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但性格還稱不上“奇怪”吧。
體育委員剛要回答他,卻突然一拍腦門兒,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溫郁的思緒。
溫郁轉頭看着體委,挑眉示意他說事。體委又非常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把公交卡落在教室裡了,需要回去取一趟,讓溫郁先走。
*
“宋嶼,你加油學。你跟黎寒那孩子總分差得不多,努力趕趕一定能超過他。”二班班主任總是會時不時地将宋嶼叫去辦公室鼓勵打氣,此時他臉上堆着笑,拿起桌上的老年人專用玻璃杯抿了口茶。“不過你也别有壓力,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有什麼困難就跟老師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宋嶼微微垂着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二班班主任劉喆是年級組裡資曆最深的老教師,也最受學生歡迎。原因無他,不但教學嚴謹,且幽默風趣。他在其他事上很佛系,曆來帶的每一屆班總是年級裡自由度最高的。
“都是好孩子啊……”劉喆拍了拍宋嶼的肩膀。“你母親的事也别太擔心,知道沒?有經濟上的困難就告訴我。好了,趕緊回家吧,辛苦你幫我整理資料了。”
“……沒事。”
*
宋嶼垂着頭,在暮色裡踏着地面上的水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刻。沒有任何煩惱,不用面對現實,隻需要漫無目的走下去。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發現是便利店老闆發來的工資。
便利店老闆:【抱歉啊老弟,彙得遲了點。】
宋嶼回了句“沒事”,點了領取後牽出一個發自内心的淺笑。
*
另一邊的溫郁看時間不早,便攔了輛出租車。
“河裡小區,謝謝。”
司機一腳油門飛了出去,一邊調大車裡土味DJ的聲音,一邊跟溫郁唠嗑。 “小夥子今年高幾?剛放學啊?”
“高二,耽擱了一會了。”
“現在的學生娃們就是苦啊,放學都這麼遲。熬出頭就好了。”
“嗯。”
*
宋嶼耳邊隻有車輛在街道上揚着塵土馳騁時帶出來的風聲。他收起手機側目向遠去的出租車看去,凝視兩秒後繼續沿着人行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