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看你臉上有血，想給你創可貼來着……”溫郁垂着腦袋，臉紅得跟吃了十斤辣椒似的。雖然說莫名其妙拽着人不放不算什麼特别丢臉的事，但他總感覺宋嶼看他的神情活像在看傻子。

宋嶼比溫郁高半個頭，他一邊聽着溫郁解釋，一邊垂下眸子打量着溫郁通紅的耳尖。隻是目光仍舊毫無波瀾，語氣也很冷淡：“沒必要道歉。隻是我好奇，你還打算拽着我多久？”

溫郁：“……”他默默安慰着自己微涼的屍體，松開了對方的胳膊。

溫熱被抽離的同時，宋嶼如釋重負。他低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将眼底那絲情緒掩去，頭也不擡地淡聲道：“别再來這一道”。

溫郁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

别再來這道？為什麼？

他剛想詢問，宋嶼的身影便被黑暗吞沒，消失在雨夜中。

*

回到家的溫郁覺得很玄幻。

他見到宋嶼了……

那個一直默默守在他身後不求回報，甚至在他死後用盡一切方法替他讨回公道的人。

說起來也真是可悲。溫郁上輩子被狗屎糊了眼，被那坨騙财害命的人類排洩物迷得神魂颠倒，完全忽略了一直在等待他回頭的宋嶼。

好在他還算幸運，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溫郁腦中不斷描摹着宋嶼的臉，勾唇笑了。心想怎麼會有人那麼可愛。

連一句“别再來這一道”也是。

*

遠在一公裡外正走在回家路上的宋嶼打了個噴嚏，覺得自己大概是因為淋了雨才會有打噴嚏的症狀，并暗暗打算回家後找包感冒藥吃了。

*

三天後。

溫郁背着書包望着窗外的風景，撐着臉微微眯起眼，等初升的太陽照在身上時更覺困意來襲，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哈欠。

李平武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笑道：“開學第一天，拿出點精氣神來。”

不說倒好，一說溫郁就更困了。

副駕駛的江昭姚用嗔怪的眼神看着李平武。“你好好開車啊，把我這個老太婆拉進溝裡也就算了，别帶上魚魚。”

“我車技還沒差到那種地步。”李平武輕輕哼了一聲。

其實河裡小區離榆夏一中并不遠，走着去也完全沒問題。可這畢竟是溫郁第一次來榆夏，李平武破天荒勤快了一回，表示要送溫郁去學校。

“魚魚啊，你也别有壓力。榆夏一中是我們這兒最好的高中，升學率高，師資力量也強。你有什麼事就跟外公外婆說，千萬别被别人欺負了。”

倒不是他瞎操心。溫郁長得乖乖的，身上沒幾兩肉，還細胳膊細腿，是那些霸淩者最喜歡找茬的對象。

“外公，我學過散打，您老就放心吧。”

李平武：“……”

言語間車子緩緩停下，目的地到達。

江昭姚叮囑了一些事項後才放溫郁下車，将車窗降下來後讓他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溫郁連忙點頭算作示意，轉頭看向要陪伴他兩年的學校——

校門非常氣派，頭頂上“榆夏一中”四個鍍金大字在溫郁看來有些晃眼。

不愧是最好的學校啊，連名字都這麼亮。

*

溫郁是跟着學校主任一起進去的。一路上主任都在跟溫郁說榆夏一中的輝煌戰績，一系列的數據聽得溫郁頭疼，後悔沒買個耳塞。

好在主任也沒多少時間能浪費在他身上，接了個電話後便急匆匆地讓溫郁先去503辦公室跟他的班主任報道。

于是溫郁就背着包爬上了五樓，在樓上晃蕩了三分鐘後才終于确定503辦公室是哪個，推門而入。

辦公室裡老師不多，溫郁的目光在附近兩個老師身上停留了兩秒，匆匆收回後便冷不丁和最角落裡的那個拿着一張紙的目光犀利的女人對上了視線。

女人沖他招了招手，順帶将卷發撥到耳後，等溫郁走到她身邊時才道：“……你就是溫郁吧？歡迎你加入我們三班這個大家庭，我叫陝妍，以後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我看過你的成績，總體而言很不錯，就是這個數學嘛……”

陝妍推了推眼鏡，一言難盡地看了溫郁的物理成績一眼，感覺心情有點微妙。“看來你在原來的數學老師手裡過得比較滋潤？不過别擔心，到我手裡你的成績肯定會有起色，但不容易。”

末了她又怕溫郁有壓力，連忙補充道：“你呢也别有壓力，班裡同學都很好相處，我雖然長得兇了點但好相處，有什麼事來找我就行。”

溫郁“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由于時間原因，陝妍隻能先讓他回班裡上早讀，待會跟班裡人一起下去升國旗，上課時再跟同學們介紹他。

*

背着包進了班級門的溫郁非常納悶。

按道理來說，他的新同學們對他的好奇心應該更重些。誰料他剛進班的時候，那些人隻是沉默着看了他一秒，緊接着就将目光收回來，繼續看自己的書。

溫郁：“……？”

不過他并不在乎，隻是擡起眸子環視四周，企圖窺見那人的身影。

他早該明白的，運氣是個好東西，可惜他沒有——最終隻得在人群中搜索無果後歎了口氣。

雖然來的路上沒少幻想過小說中那些玄幻的情節發生在自己身上。

*

三班的男生對于站在第一排這事非常抵觸，于是倒黴催的溫郁就被他們送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上。

溫郁倒是不在乎這些，升完國旗後一邊聽着校領導講話，一邊懶懶散散地站在第一排低頭盯着地面看。

亦不知過了多久，校領導總算結束了他慷慨激昂的講話，進行下一個環節。“……接下來有請我校優秀學生宋嶼進行國旗下演講。”

然而幾乎是在聽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溫郁條件反射般猛地擡起頭，好巧不巧地和宋嶼撞上目光。

二人眼中都有些錯愕，對方先他一步調整好表情，淡淡地握着話筒開始演講。

溫郁緩緩眨了兩下眼，勾起一個笑容。

宋嶼講話的時候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語氣，脫稿演講絲毫不卡頓，從容到連眼皮都沒怎麼擡起過。死亡配色的校服在他身上卻顯得不那麼醜，穿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請相信，努力是走向成功的……捷徑。”

宋嶼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灼人的目光，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後又跟溫郁對上了目光，難得有了一絲停頓。

于是他匆忙地收回目光，垂着眸子以一句“我的演講完畢，謝謝大家”結束了這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