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剛下了車踏入橫濱的時候,這座城市就落起了雨來,雨勢并不大,但随風而來的雨滴落在身上帶來一陣冰冷,他沒有帶傘,索性就直接走入雨中。
天氣的突然變化也令其他沒有帶傘的人們預料不及,所以在路上淋雨的行人中夏油傑并不顯得突兀,他隻是很從容,不見緊迫,水珠順着輪廓分明的臉部緩緩滴落,黑發少年眨了下眼,一滴雨從他垂落的睫毛墜下,融入積水中,不見影子了。
他沒有穿高專制服,即使這裡是橫濱,而不是東京,夏油傑還在民宿那會用手上借來的錢買了一身黑色的常服作為換洗,在離開東京的時候佐伯誠來送自己,他把制服寄存在他那裡,折疊得整齊,塞進一個袋子裡。
夏油傑在遞出那一刻不覺得有什麼重量,遞給對面時手一擡然後收回,隻跟佐伯誠說自己很快會回來取,便沒什麼念想地轉身離去了。
抛開高專制服穿起來舒适這一點,夏油傑就隻覺得麻煩了,像是碰到藤原由美子這樣去年一整年都待在國外,對高專乃至咒術界的情報都不太知曉的人算是他的幸運了,沒人找上門來質問他是誰從哪裡來又是何居心,在民宿待着的那段時間倒也清淨得令他舒心。
至于佐伯誠,夏油傑自認倒黴,沒想到人家查這麼仔細,而他想起來的記憶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他卻一改之前的态度,如果夏油傑有什麼需要的地方,不等他開口問就會自己站出來幫忙。
夏油傑覺得哪怕自己殺了人,對方也隻會幫他掩蓋,他把這句話當玩笑講給系統聽,後者大驚失色,說這種事可不行啊!對着一無所知的年輕宿主,十六歲,正是大好年華,正值青春年少,系統想到了之後叛逃為詛咒師的夏油傑,憂心忡忡,卻并不說出口。
而對于那些想不通的事,比如古怪的咒物和咒靈,比如佐伯誠的記憶和自己的失憶,夏油傑對此都收斂起心思,不再去想當下看不透也還找不出結果的事,走一步算一步,依着系統的懇求來到了橫濱。
橫濱和東京是不同的,夏油傑在淋着雨的時候突然莫名地冒出了這個念頭。他并不是在說風景,人文這些東西,而是一種感覺,一座城市給自己的感覺。
如果不是來到了橫濱這片陌生的土地,夏油傑可能都不會意識到,東京對自己是不一樣的,隻有從這座城市中脫離來到另一座城市,他才發現原來東京給自己的感覺并不像橫濱這樣全然的陌生。
他按照系統給出的地址,在雨中穿行着來到了一棟老舊辦公樓,看似不經意地向漩渦咖啡廳的服務員問起偵探社的事來,夏油傑把女服務員逗得笑了好幾聲,習慣性地忽略系統在自己腦中的慘叫,喝了兩三口熱可可後付完錢就風度翩翩地向對方告辭了。
夏油傑推開門往外走,笑系統一驚一乍,它已經提前知道了這個世界還存在着異能力者,不死心地讓他再來确定一番就算了,卻還是這麼驚訝。
系統卻是在驚于從服務員和夏油傑談話中提到的偵探社人員,【有活着的太宰治我能理解,但居然還有活着的織田作之助!】
知曉《文豪○犬》劇情的系統大叫,【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這時的他們都沒有注意協調值已經變了,家入硝子從原本的“4”跳到了“8”,而五條悟的數值變化是最古怪的,從原本的“1”飛速地竄到“20”,而後又在逐漸地往下掉,掉到了“3”才穩定。
夏油傑要離開這裡,卻有兩個人往他這邊的方向走來,國木田獨步給江戶川亂步撐着傘,兩個人共用一把借來的傘,走在回偵探社的路上,他沒有在意對面的黑發少年,瞥過一眼隻以為是路人。
國木田獨步聲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讓夏油傑捕捉到關鍵的字眼,“織田發信息說那件莊園的案件已經解決完了,他們在回來的路上了。”
夏油傑聽見後擡起了眼,卻是撞到了旁邊黑發綠眼的偵探望過來的目光,直接而敏銳,避無可避,他被看得不自在,甚至覺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但對方先一步地移開了視線。
什麼都沒有說,誰都沒有開口,他們就這樣擦肩而過。
等到身後的人推門而入,夏油傑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系統在這個短暫的相遇過程中像啞了般一直沒敢吭聲,還是夏油傑先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還要去找五條悟嗎?”
系統因為這個問題轉頭就忘記跟宿主提江戶川亂步這個人了,它說碰個運氣吧,來都來了。
夏油傑隐隐有種感覺,自己這一回遇見不了他。
佐伯誠告訴夏油傑,這起轉交給五條悟負責的莊園案件的大緻情況,但對方沒有告訴他,去莊園的這條路這麼難找。
他覺得自己迷路了好一會,系統還在一邊亂指揮,最後是夏油傑在途經一條河的時候,那個血紅色的咒靈不受自己控制地就冒出來了。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夏油傑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自己能力之中,然後不由得抹了一把臉,注意到對方是有目的地向某個方向走着,他也就跟了上去。
然後他在一片森林深處看見了那個莊園,建築狀況很慘烈,像是被人轟出了一個窟窿來,夏油傑想,對方動怒了。
咒靈在大門的一堆殘骸上徘徊,夏油傑走上前去,低垂着頭,沒看出什麼不對,于是蹲下身來,用手在覆蓋大片碎石的表面之下翻找着。
一陣刺痛從他的指腹傳來。
夏油傑趕緊收回了手,但情況卻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轉變。
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黑發,穿着狩衣,夏油傑不覺得他是咒靈,也不認為他是人類,雨滴穿透了對方若隐若現的身形繼續落下,他更像一個鬼魂,一個不得安息的遊魂。
宮川雅人看向這黑發紫眼的少年,辨認出了自己在哪裡見過對方,不等夏油傑發問,他先開口說,“你是那個咒術師記憶中的人。”
雨越發的下大了,話語落至耳邊幾乎難以捕捉。
“什麼?”夏油傑沒明白宮川雅人在說什麼,在雨的沖洗之下,他望過來的目光幹淨而澄澈,帶着純然的困惑。
他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