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爸爸說這是惡心人的東西,媽媽說不要弄髒家裡的東西,爺爺奶奶嫌棄的眼神不言而喻。學校裡的男同學對衛生巾的嬉笑,小賣部的黑色包裝袋,以及各種各樣的代名詞。
姨媽、那個……其實隻是一個簡單的生理期,這個生理期的名字叫月經而已。
她就這樣因為這個生理期被人所暗暗地厭惡着,明明她什麼都沒做錯,隻是來了一個世界上一半的人都會有的生理現象。
她從一開始的不理解,也被慢慢同化地厭惡,厭惡生理期的血液,厭惡生理期帶來的不适感,厭惡他人異樣的眼神,最厭惡的——還是來生理期的自己。
所有人都是因為女性來了生理期以後才能誕生的東西,可是沒有瞧得上這個東西。
明明男的也會出現遺精,但是卻沒人說那是惡心的東西,黏膩的一大灘液體,多惡心啊。
大部分關于遺精的小說裡甚至寫這是伴随着少男的青春萌動所産生的現象。
遺精代表着少男的心動,處男的初戀。
月經呢?
月經從來沒和少女的心動挂鈎,哪怕是彰顯她成為女人的标志,但這個“女人”的含義是相夫教子,是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補貼家裡,是長得國色天香,身材上凸下翹,皮膚白皙挑不出錯處。
士兵的血液被人紀念,普通人的血液被采集救人,人們一提到鮮血很少會有厭惡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大家都有的東西,哪怕害怕血液也是在害怕暴力所帶來的血腥,而不是害怕一個舉不起刀也拿不起劍的一攤液體混合物,但女人的經血卻被人所害怕,害怕到大家無法提起它的名字。
明明是創生之血,卻被各種污名化。
女生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來了月經是一件那麼神聖的事情,這意味着有一個生理現象能夠護佑自己過半輩子,能夠讓自己誕下一個生命。
何英曉伸出手,想要試試觸碰這句話。
這句話的主人很無助,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根本就不需要辦什麼,因為她就沒做錯任何事情。
她的自我厭惡隻是一種從衆效應,為了合群所以讨厭自己,因為人都是群居動物。
但是她很快就會知道,現在不是古代,現代社會的人很多,且人與人之間不需要那麼多的來往,幾年不見就會遺忘名字,十幾年不見就會遺忘身形,幾十年不見就什麼都不會記得,很多人對她的人生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這句話摸上去,暖融融的。
流動着的,就像是少女迷茫的淚水,也像是經血。
何英曉繼續走了上去,那句話屹立不動,像是一個世紀的慢鏡頭,何英曉慢慢穿過了這句話。
回頭看去時,那句話不像其他的話語消失,而是一直存在在那裡,像是一個人生必經的岔口。
就這樣吧。
莫名的,何英曉心裡響起這句話。
不知道這句話到底要什麼時候消失,可能以後還會有人因為這句話而難受不已,但是她邁過去了。
她邁過去了,以後也會有更多的人邁過去。
以後的以後,可能這句話就不會一直屹立在那裡了。
何英曉繼續往前走,攻擊行為是把人從教室拉進廁所裡,她記得那個男老師消失的方向。
何英曉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第六樓裡很明顯,背後的白熾燈閃了幾下。
燈出現了裂縫,燈在一瞬間碎掉了。
碎玻璃殼墜落到地面上,碎成更小的碎片,像是掉在地面上的星星。
碎裂的聲音正好和何英曉逐漸遠離的腳步聲重合。
何英曉對于血腥的事情并不熱衷,處理異常的方式不是想着怎麼把令人恐怖的異常殺了,因為殺了這個也會有下一個,恐怖的事情總是周而複始的出現,就是因為有一些地方根源性就沒有做好。
廁所的黑霧太嚴重了,走到後面何英曉感覺自己是盲人,純粹靠着感覺在走。
耳旁除了自己的腳步聲,還有專屬的來自廁所的滴水聲。
廁所裡沒有一個個坑位,是一片空地,隻是安在了廁所這個位置。
裡面是到處亂扔的衛生巾和鏡子,不見了的橡皮、筆和試卷,各種各樣的紙條,還有之前幾個正常NPC的死狀,都是被掐死的。
還是場景。
沒有出現異常的本體,或者是代理人。
何英曉繞過前面的那些障礙物,走進拐角廁所的最深處。
那面牆上有紅色的字。
「歡迎來到我的秘密基地」
少女們的愛戀、焦慮、迷茫、自卑、厭惡都融入在廁所裡,友情的陪伴,壞話的發洩地,衛生巾的寓意,疲憊學習的喘息時刻。
但是紅色的字體慢慢消失,周圍逐漸出現了一個個坑位,地面上那些雜物通通都消失不見。
領域移位了,她不在第六樓了。
不着急,慢慢來。總有一天,她會解決的。
何英曉就這麼想着。
不管是學業的瓶頸,還是工作的困難,亦或隻是他人的疑目。
她都會耐心解決的。
這是她少女時候就有的英雄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