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那個在他大學樓下等他的背影,甚至還是那個墓碑,哪怕做夢的素材少得可憐,但他還是一次都沒夢到過這輩子的陸涯。
他起初想不明白,直到陸涯現在回來了,他才恍然大悟。
“有沒有可能,我喜歡的是在我記憶裡的那個陸涯,不是現在這個。”
【有什麼區别?不都是陸涯?】
【你喜歡的是他對你無條件的偏愛和照顧,以前那個陸涯能做到,現在這個未嘗不可啊。】
“你真這麼想?”
江焉諷刺地勾起嘴角,重新睜開眼審視着趴在床邊的人。
“經曆不同,怎麼算一個人?”
他夢到的那個陸涯,比現在這個陸涯愛他更多。
“就像我幻聽你們——其他幾個年齡段的自己,但沒有一次覺得你們就是我一樣。”
不一樣。
所以說,他不等了。
因為等不到現在的陸涯長大成為那個陸涯。
沒可能了,這應該也算是一種蝴蝶效應。
江焉久久沉默着,卻見原本一直安靜趴在自己床邊的人忽然動了動,緊接着睜開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兩相碰撞後,江焉垂下眼眸躲開了陸涯詢問的目光。
可他雖然不開口,卻不代表陸涯也同樣保持沉默。
陸涯眉頭一緊,握住江焉的手沉聲道:“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江焉:“嗯?”
“又幻聽了?”陸涯如臨大敵般,緊緊抓着江焉想要抽離的手指,湊近了些擔憂地看着江焉的臉色。
江焉意識到什麼,恍然大悟。
難怪陸涯突然醒了,原來他剛才一時沒注意,把心聲說出來了,這才吵醒了陸涯。
江焉畢竟是被困在床上的病人,在陸涯的注視下根本躲無可躲,索性雙眼一閉,心一橫道:“那你聽到了多少?”
“從你說——你喜歡的不是現在我開始。”
啊。
那還蠻多的。
江焉扯扯嘴角,反問:“所以?”
“對不起。”
“……”
這故事展開不對。
要麼歇斯底裡說他矯情,要麼就狠心離開不再和他糾纏,為什麼要道歉?
江焉想不通,但聽着陸涯一聲聲不間斷的、低聲下氣的道歉,心裡又難受起來。
他又開始可憐起眼前人,因為他覺得,這一輩子的陸涯喜歡的那個江焉也不在了。
那個在陸家自始至終安安靜靜的替身,現在變成了半個瘋子。
挺可憐的。
“你為什麼要道歉?”江焉深吸一口氣,重新睜眼看向陸涯。
陸涯仿佛并不因為江焉之前的話而難受,相反的,他很坦然,索性雙手都握住江焉的手指,一臉誠懇地說:“我做錯挺多事,必須要道歉。”
他認真細數着自己的愧疚,好像今天必須要解決這一切一樣。
“說走就走、鬧出绯聞還沒給你解釋,以及回來之後沒第一時間向你認錯,都是我不對。”
“我當時以為回來之後也有一處硬仗要打,能和你保持距離也好,能更好保護你。”
隻是他算漏了一點,沒想到哪怕他走了,江焉還是在國内做了很多事。
甚至,還瞞了黎溯,或者說和黎溯一起瞞了他。
若不是回國前派人提前調查,他都不知道江焉已經替他斷了陸氏的好幾條财路,以至于陸骁業這麼快就動用埋在國外的潛在勢力。
還以為江焉會生氣,會怪他,但也會懂他的想法,幹脆好好過回正常學生的生活。
目前來看,錯的離譜。
至于江焉說,喜歡的不是現在的他。
其實,他也覺得奇異,因為他一點也不難過,也不生氣。
因為他也覺得,理應如此。
“你的确是帶着愧疚重生來找我的,我從你坦白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這一點,”陸涯捏捏江焉不自覺皺起的臉,“我也很抱歉,做得沒有他好。”
江焉眨眨眼,看着陸涯眼裡一如既往的深情。
又聽陸涯開口道:“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既然一開始就錯了,那就從頭開始。
在江焉将要搖頭的瞬間,陸涯笑着伸手按住了江焉的臉,屈指抹去了江焉眼角的濕潤。
“你可以不喜歡現在的我,但要相信一點,我喜歡你,這是真的。”
“我會重新把你追回來,也是真的。”
因為他始終相信,哪怕是上一世的陸涯,最最喜歡江焉的一定不會是特定的某一年、某一天,或者某一個時間點。
而是喜歡上江焉後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次遇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證明給江焉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