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悄無聲息地從雜物間裡搬來梯子,再挪進陸涯的房間裡取下天花闆上的畫,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于是江焉果斷地抛棄了出門去尋梯子的想法,他幹脆拖着陸涯房間裡就有的椅子放上床,一腳踩上去,再撐着牆去夠天花闆那張畫的邊緣。
最後,他是搶在力竭前一秒倒進陸涯的床裡的。
值得慶幸,為了暢快打遊戲,陸涯的房間極其隔音,所以外面的人聽不見此刻江焉的動靜。
可當捏着畫的邊緣倒下的時候,江焉原本平淡無波的瞳孔卻忽地放大。
他愣愣看着天花闆,看着畫的背後,而後他抱着畫布重重砸進了陸涯的被窩裡。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江焉看着貼在畫後的自己半響回不過神來。
他沒見過這張照片。
就算是對着鏡子,他也從沒見過自己這副模樣。
【我什麼時候笑得這麼傻逼過?】
【不知道,沒印象。】
【那真的是我們?不會是陸涯自己P的吧?】
“……”
江焉凝噎很久,才擡手擋在眼前長歎:“他真的比我先發現另一個我的存在。”
這才是他重活一世的意義。
找到自己的顔色,找到陸涯眼中為他賦予的顔色。
就算隻是為了自己,他也不會讓陸涯就這麼死去。
因為他再也不要回到那個隻剩灰色的世界。
·
夏日的風吹動校門外的樹枝搖晃,炎熱的空氣蒸得人煩躁難當。
此時容城七中的門外隻看得見學校裡最早開學的高三年級,有的背着書包跑,有的則是三兩結伴慢悠悠走着。
坐在車裡,施珃瞥了眼普普通通的校門,“這裡的條件可真是比不上你之前的學校。”
自然,普普通通的公辦高中和江焉拼盡全力考進的私立重高不同。
說起來,在孩子教育方面,陸骁業的确做到了一視同仁。
他從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和其他同階層的孩子一樣靠砸錢進入私立貴族學校,能獲得怎樣條件,全靠江焉和陸涯自己的成績。
于是一直吊兒郎當的陸涯毫無懸念地進入直升高中,而江焉則是憑借優異成績進入私立重高。
“我會給你足夠的權限,該怎麼做你知道。”施珃指尖捏着一張卡,朝着江焉晃了晃。
在陸家生活的江焉其實沒有自己的錢,全身上下能湊出來的現金可能還夠不上陸涯一頓普普通通的大餐。
面對施珃給出的計劃經費,江焉依舊是搖搖頭,“不用。”
其實,他是一點也不想再受陸家的恩惠,尤其是錢财。
“确定?”
“就讓陸涯當我是被陸先生抛棄的廢子,這樣事情也更好辦。”江焉向着施珃颔首示意,而後下車提過自己的行李箱朝着校門走去。
其實,他是不想再拿施珃的錢做對陸涯不利的事。
一步一步走向行政樓,路過時瞥見校園廣場上的公告欄。
視線并沒有在高校喜報和優秀表彰上過多停留,徑直就落在了另一張貼着明顯是草稿質感的紙張上,隻見上面第一行就大大咧咧寫着:
【檢讨書——陸涯】
看着狂亂潦草又極其敷衍的幾行字,江焉感到一陣牙酸,忍不住扯着嘴角啧了一聲,而後,他看向一邊的玻璃,與鏡中自己對視了一眼。
幾乎是帶着邪氣的微笑開口,江焉擡了擡下巴輕聲說:“夠不夠病弱?”
【你認真問我?】
【那你還是等晚上再來演吧,到時候什麼都看不見,走一步摔三步,看誰敢說你不病弱。】
“有點道理。”江焉點點頭,繼續拉着行李箱走上行政樓的台階。
一層兩層,直到氣喘籲籲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前。
年級主任張嘯拿着江焉的資料,他早就知道有個隔壁私立高中的優等生要轉學來,也看過學生的資料。
可現在人的臉是對上了,但名字卻不對。
他疑惑着擡頭:“江焉?是改名字了嗎,之前打電話來的女士說是叫陸甯?”
看來,施夫人又一次混淆了該在誰的面前強調陸甯的存在。
“一直是江焉。”江焉微笑着說。
張嘯了然,他之前就知道江焉的身世,隻當江焉是被找回後因為某種原因一直沒改名。
“成績這麼好,真的就想好了要去十一班?按道理來說,你其實應該去十二班才對,他們班班主任段臨栩是現在的數學組組長,也是優秀班主任。”
江焉認真點頭:“本來就是高三突然轉學,去英才班影響不好,而且我相信憑借七中的師資力量,在哪個班學習都可以。”
張嘯被這話哄得眉開眼笑,更何況江焉以前的學校一直以來都和七中在各個聯考裡競争,雖然大多時候七中都比不過對方,但江焉說的話天然就能多給七中老師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