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顧着要先替施珃穩住陸涯這個繼承人,于是主動找人想要好好談談而已。
沒曾想,陸涯居然腦子一熱就對他表白了。
要知道,當時他和陸涯還是兄弟啊。
太荒謬了。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陸涯是在知道他身份之後才表白的。
否則真是實打實的變态,沒得跑。
“我以為你隻是看我不順眼。”江焉頭還暈着,幹脆歪着身子,找了個程度輕一點的詞說。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他以為陸涯是在監視他、防備他。
他想這麼說,陸涯也聽出來了江焉話裡的深意。
被當成變态這種事,在江焉面前他都習慣了。
他甚至不抗拒這個稱呼,因為這個詞的确是他過去幾年的真實寫照。
現在話也說開了,陸涯沒有上趕着貼冷臉的癖好,就先一步起身說:“以後我不會在這裡長住,你不用躲我。”
在他看來,江焉放着空調房不待跑來樹蔭下乘涼純純是躲他。
但真沒必要,他陸涯不是死纏爛打的性格。
不喜歡就不喜歡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這話,陸涯轉過頭揚長而去。
雙手插兜,大步流星。
江焉無語地看着陸涯故作輕松的姿态,不自覺地勾起嘴角輕笑。
還沒成年的小屁孩一個,在他面前還裝上灑脫了。
但陸涯估計也想不到,還沒等他拉着行李再離開陸家,江焉就因中暑引發高燒倒在了他的門外。
真是好一個他跑他病,兩個都插翅難飛。
陸涯一聽見動靜彈射起步就跑去打開門,熟練地低頭一抱把臉色蒼白如紙的江焉扶起來。
江焉的四肢軟軟的,剛被他抱起就撒開手臂垂向地面。
滑的速度極快,看得陸涯一個擰眉飛快騰出一隻手把江焉的手臂給撈回來,順帶把人的頭按在胸口穩穩抱起。
就知道江焉這個藥罐子會中暑,他就知道。
陸涯咬着牙,低聲罵了一句就大喊:“叫司機!去醫院!”
在他懷裡,江焉咬着嘴唇,一張臉痛苦地緊縮着,與此同時不斷有冷汗滲出。
江焉清楚地知道,自己犯病了。
重生之後,他的記憶變得異常混亂,很多時候都是片段的、無序的,甚至還會分不清哪些是他以前真的經曆過的,哪些又是他因為生病幻想出來的。
比如死後化作鬼魂遊蕩世間時怎麼都找不到能看見他的人。
比如八歲被接回陸家的那一夜,隻有陸涯發現了他一個人蹲在草坪上吃泥土。
真的有鬼魂的存在?他以前也真的吃土?
他不确定。
江焉分不清真假,可許許多多類似這樣的片段瘋狂地拉扯着他的記憶,似乎立即就要見到他發瘋一樣,無論怎麼試圖抵抗都不行。
而在反複來回的洶湧情緒中,猝死前的劇痛和走馬燈是最清晰的,也是讓江焉最疼的。
從孤兒院開始,進入陸家,離開陸家,以為重獲自由,但又在陸涯死後才發現——天大地大再也沒人眼裡都是他。
真的好無趣的一生,很沒意思。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他會後悔,會想念那個不知不覺間保護了他這麼多年的大哥……
如果早知道自己會舍不得。
“呃……”
江焉緊咬着下唇的齒間漏出幾聲破碎的呼痛,陸涯抱着人立即低下頭伸手撬開江焉的嘴。
但咬緊牙關是江焉身體發抖時的另一條件反射,陸涯沒有辦法,幹脆用手指抵住了江焉的牙齒。
江焉感覺得到陸涯的動作,他習慣性的想要推開陸涯的親近,但還沒等他伸手撐住陸涯的胸口就又被陸涯反剪雙手按在了懷裡。
“給我老實呆着,”陸涯沉聲道,一邊控制着江焉一邊催促司機,“再快點!”
他的臉色很難看,司機隻在後視鏡裡掃了一眼就不禁冷汗淋漓,忙不疊點頭應了聲。
管家坐在副駕,正焦急地拿着手機同陸家的兩位主人彙報眼前這突然的變故。
兩則通話一短一長,一個隻說知道了,隻有在外同好友搓麻将的施珃才多問了一句送去哪家醫院。
誰更上心些,真是一目了然。
陸涯諷刺地瞥過管家惴惴不安把手機捏在掌心的手,剛要陰陽兩句卻感覺手指一松。
“哥……”
倏地,陸涯猛地低下頭看向剛才還咬着他手的江焉,隻見江焉眼皮耷拉着,頭發貼在臉上被汗濕,明明慘兮兮的樣子還咬倔強着拉下陸涯的手說話。
“你就不能安分點?”
這話一出,江焉的反抗意向更濃,甚至還開始扯着他的手臂念念有詞。
見人怎麼都不願意,陸涯也沒辦法了,隻能把人扶起來圈在臂彎處。
他把人抵在靠車門的一側,剛要體貼地離江焉遠一點,就又被江焉抓起手掌不放。
“哥。”又是一聲軟軟的輕喚。
其實私下裡,江焉不怎麼叫他哥哥,甚至兩個人連獨處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别提像現在這樣拉着他叫哥。
陸涯眉心一動,猶疑着俯身靠近江焉反反複複念着字句的嘴。
聲音很小,氣息也亂,但他還是聽見了。
他聽見江焉說:“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