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野的調查并不順利,後來不管他如何說如何做,那刺客就是不肯再有反應。
這事一直拖到了年關,現下隻能擱置。
除夕夜宴這日,漫天大雪簌簌飛舞,絨雪鋪滿青磚,在夜色下宛如銀霜長路。
街上寂靜,兩側點的燭燈被壓的明明滅滅,火光亂竄,隻餘下行人的殘影。
皇宮外停着不少馬車,夜間隻這一處熱鬧,地面上印下串串腳印,又被落雪填滿。
“可覺得冷?”
陸寄野打着竹傘,将他和虞溫琢籠罩在内。
“不冷。”
傘下的青年白氅如雪,打遠處一瞧像是月下谪仙。
“那便走吧。”
陸寄野長發豎起,金冠在夜色中閃着冷冽的光,那玄青披風與雪幕格格不入,卻又與身旁的白影相得益彰。
兩人都是京城中的名人,自然比旁人受關注些。
自虞溫琢重傷後,這還是第一次露面。
旁人想象的憔悴落魄都沒有,他還是與從前相同。
面對各種各樣的視線,虞溫琢清淩淩的眸中泛不起任何波瀾。
那淡紅的唇格外吸睛,卻讓人升不起任何旖旎,隻覺得他像山間不化的孤雪,疏遠矜貴。
誰都無法否認,虞溫琢姿容絕倫。
這讓一衆朝臣不滿,在他們眼中,這黑心的奸臣被上天眷顧,竟有這樣一副好相貌,一來就引得所有人觀望。
今日虞溫琢不是以典籍的身份而來,他在衆人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坐在陸寄野身旁,這說明他默認了将軍夫人的名頭。
也不知是誰嘲諷一笑,打破了沉靜。
“虞大人還真是好大的陣仗,隻等你了。”
說這話的是戶部郎中,他從前就看不慣虞溫琢的做派。
“這麼重要的宴會,你竟是将眼忘在了府裡,還是說你空帶着頭來的?”
虞溫琢的聲音含着絲絲涼意,說出話也讓人目瞪口呆。
這不明擺着說戶部郎中眼瞎又不帶腦子嗎?
被罵之人氣的臉色鐵青,他噌地站起來,怒目而視,“還以為你是攝政王?!不過小小典籍也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他的話戛然而止。
戶部郎中面露驚恐地看着四周,這才察覺出是他失言了。
就算虞溫琢隻是翰林院典籍,但他同時也是陸寄野的正妻,不僅僅是将軍夫人,他還可以是慎王妃。
這樣的身份,不是他一個五品官員可以冒犯的。
況且其他人都未說些什麼,輪得到他來出頭?
戶部郎中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看向徐元義,後者卻隻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
一瞬間他抖如糠篩,面色慘白如灰。
衆人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戶部郎中幹巴巴地坐下,再不敢擡頭。
虞溫琢無視旁人的探究,隻當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戶部郎中是徐元義的表親,仗着這層身份平日裡自命不凡,得罪了不少人。
看來他不出手這人也蹦跶不了多久。
“放心,他會因為口無遮攔而付出代價。”陸寄野眸光暗沉,像是幽寂冰涼的潭底。
虞溫琢壓低聲音,“會有人處理他。”
“我知道。”陸寄野話是這麼說,但神情并未緩和。
他不多說,隻是淩磨兩可的回答。
“皇上駕到!”
順元帝身後的是頗為受寵的蓮妃,一舉一動都透着嬌媚。
“起來吧。”
虞溫琢落座後擡頭,發現順元帝正冷漠地看着他。
對此他隻是淡然地移開視線,隻做沒有察覺。
“今日除夕夜宴,臣敬皇上一杯。”
對于今日來的是蓮妃一事,柳文良心中郁悶,卻不敢表現出來。
順元帝恍若未覺,将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随着王公公的一聲“開宴”,除夕夜宴拉開了序幕。
不多時便進來幾個女子,各個面容姣好,舞姿優美。
見身旁之人端起酒杯,陸寄野出聲阻攔,“你的傷還未好,還是不要喝酒了。”
“不礙事。”
虞溫琢輕抿一口,那薄唇被酒水染的紅潤,在明亮的宮殿内泛着光澤。
“少喝一些。”陸寄野見有人向他敬酒,隻得離開。
虞溫琢身份尴尬,他樂得無人打擾,一人獨飲。
然而沒過多久,便有不長眼之人過來招惹。
“虞公子。”
來人正是戶部尚書,徐元義。
“我記得徐大人與我并無交情。”許是醉了,虞溫琢眸光有些渙散,說出的話也過于直白。
徐元義一怔,他很快笑起,“虞公子似乎不太待見我。”
這句話勾起虞溫琢的回憶,葉冬生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害他父母死于冤罪的仇人之一就在眼前,虞溫琢的情緒怎能沒有波動?
他放任自己酒醉,就是為了讓徐元義放松警惕。
他要引的魚,始終都是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