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安”二字一出,便是施引山也怔了怔。
他面色蓦然沉了下來,不再多言。
雖經由那弟子一番講述,心中已有所準備,可在瞧見遲安時,施引山還是難以遏制地感到震驚。
幾名弟子在院子裡被失了神志的遲安拿藤蔓抽得抱頭鼠竄,嘴裡還不斷高聲呼喊着,企圖能喚回遲安的半分良知。
施引山被吵嚷得太陽穴直跳,迅速繪了幾張定身符齊齊擲出,分别貼在遲安的額頭、兩側肩膀以及大腿上。
即便這符紙控制不了對方多久,但姑且也能叫他沖破封印耗費些力氣。
“遲安!”施引山皺着眉提高聲音喊道,“你發的什麼瘋?”
不知為何遲安會突然發狂,瞧他如今這副模樣,估摸着進天蠶宗之後一直都在有意掩蓋“妖”這一身份,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竟也讓他隐藏至今。
不過,想來這幾名弟子都與他抱着同樣的心思,相信遲安即便生為妖族之人,卻也絕非肆意濫殺他人性命之人。
這期間,定然發生了什麼。
不費吹灰之力,施引山便聯想到他那孿生哥哥遲逸走火入魔一事。
這兄弟二人的師尊尚且還在山下耽擱着呢。
許是聽慣了施引山的冷嘲熱諷,這一聲叫喊,竟還真讓遲安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疑惑,漸漸停下試圖沖破符紙的癫狂行徑。
那雙沒有瞳仁的血眸似有水光盈盈,平白叫施引山看出幾分可憐委屈的意味來。
遲安頸後肆意擺動的藤蔓花枝緊随其後耷拉下去,慢慢收回體内。
他身受重傷,仔細一看指尖痛得還在發顫,無比遲緩地眨了眨眼:“施師兄……”
見遲安恢複神志冷靜下來,施引山這才擡手替他去了符紙,照着他小腿不輕不重踹了腳,重複問了遍:“你發的什麼瘋?”
遲安趔趄着躲閃,眸中血色消退,并不應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施師兄,玉師兄可好些了?”
施引山沒好氣道:“托你的福,生死不明。”
一聽這話,遲安當即急起來,顧不得痛意擡腿便往玉池微住處走去。
有弟子挨了他藤蔓幾下抽,現下緩過勁來,在身後叮囑:“當心傷口裂開!”
方才發生的種種仍曆曆在目,遲安抿了抿唇,壓下喉間一聲回應,恍若未聞。
施引山打量他幾眼,冷笑一聲,倒也沒阻攔。
待到了地方,他卻不讓人進去,摁着遲安的肩膀迫使他站停腳步,順帶又貼了張定身符在腦門上。
“安生待着。”
遲安自知做了錯事,也不敢再同昔日那般與施引山鬥嘴忤逆,拔了牙的小老虎似的乖乖蹲守屋外。
好在施引山離開這段期間并無出現任何差池,他進去時,台戎正将玉池微搭在外邊的手放進被子裡。
除蠱一事總算告一段落,施引山不由自主松了口氣,像是怕驚到榻上人,放緩了腳步走過去。
“可還順利?”施引山問道。
台戎颔首:“隻是還需些時日恢複。”
施引山視線轉移放在玉池微身上,他二人交談着,全然沒注意到一根細小的藤蔓鬼鬼祟祟從門縫間鑽進來,頂端結出一朵粉嫩的花苞。
台戎率先察覺,眼神一凜,拽過施引山閃身到一旁,掌心凝聚起靈力試圖捏合含苞欲放的花苞。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花苞猝然綻開,從裡噴發出大量花粉,一時覆蓋籠罩了整間屋子。
二人紛紛下意識閉眼捂住口鼻,揮散着周遭的花粉,施引山嗆咳幾聲,步伐踉跄地往床邊摸索。
可惜床榻上空空蕩蕩,哪還有玉池微的影子?
未料到遲安袒露妖族身份,演戲的技藝也跟着精湛,心中暗嘲自己英明一世,如今竟然着了他遲安的道。
台戎起手捏了個訣,花粉伴随二人腦中的眩暈一并消除,原先在床榻上安穩躺着的玉池微不翼而飛。
遲安目的沖着誰而來,顯而易見。
這小子知自己現下身受重傷且一拳難敵二手,便裝出幡然悔悟的樣子,叫施引山對他不設防備,膽子大了,心眼子也壞了。
褚燕國時玉池微被人劫走也就罷了,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竟還敢做這膽大包天之舉!
施引山怒火中燒,提劍便追。
遲安身上還帶着傷,定然跑不了多快,待将他逮住,他必定扯他那藤蔓給他捆成麻花,再拿來當柴燒!
台戎緊跟着跨過門檻:“我随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