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過三日,玉池微連床榻都沒能再下得來。
蠱蟲壓制着修為,他需得正常進食,無法再像辟谷時那般,吃幾塊糕點隻是為了解饞。
許是先前總因修為的緣故壓過施引山一頭,如今他不願在施引山面前表現出這落魄一面,整日疼痛纏身消耗大量體力,卻愣是強忍着饑腸辘辘,一聲不吭撐過第四日。
若不是在玉池微倒下去後施引山無意間觸摸到他的肚子,指不定這死腦筋的人要把自己餓成什麼樣。
痛到極緻時,指關節都幾近要碎成齑粉,玉池微連握起湯勺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面色慘白地靠在床榻上,由施引山伺候着一勺勺喂進熬爛的稀粥。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施引山沒好氣地又往玉池微嘴裡塞了一勺,話裡話外盡是埋怨,“什麼好處沒撈着,還得伺候一老一小。”
玉池微如今這副模樣,隋阙那邊定然還是得他前去解決,台戎将來龍去脈告知于他,那無涯海,怎麼說都得走一趟。
這幾日替玉池微運氣耗費靈力太多,丹田空蕩得像是被賊人闖入洗劫一空,想到那從未涉及,危機四伏之處,施引山不免有些煩憂。
思緒抛錨,他手下沒留意着,瓷勺送偏了地方,抵在玉池微下唇下方,蹭上一圈黏糊糊的白粥。
玉池微眉頭微微一皺,擡眸掃了他一眼,最終還是認命地往下挪了挪嘴,自己張口吃了進去。
他原是絕不願再與施引山有何糾葛,可造化弄人,如今這幾日,十分不講理地将這線繞作一團,剪不斷,理還亂。
玉池微沉默地吃着稀粥,身體虛虛冒汗,待一口溫熱又緩慢吞咽下去,胃部卻猛然翻騰起來。
避開施引山抵在嘴邊的瓷勺,他一手撐着床沿,探出小半個身子,吐了個天昏地暗,
施引山連忙擱下碗,撫拍他的背替他順氣,語氣帶上焦急:“怎麼回事?!”
胃部陣陣收縮,玉池微嘔得厲害,眼角噙着淚,甫一眨眼,便順着臉側滑至尖尖的下巴,滴落在手背上。
施引山替他撫着脊背,那張記憶裡肉嘟嘟的小臉此下消瘦許多,卻依舊讓他心有不忍。
施引山緊皺眉頭,待玉池微稍微緩過勁,将他在床榻上安頓好,起身去清理一地的爛攤子:“當真是欠你的。”
後面他再抱怨什麼,玉池微是聽不見了,身上分明蓋着厚重的被子,可他隻覺得刺骨得寒冷,冷得他從頭到腳抑制不住地打起顫來。
施引山眉頭當即皺得更緊,又翻出一床厚被加蓋在玉池微身上,馬不停蹄去找台戎。
尋到醫修時,對方正與淨世仙尊立于望山居房檐下低聲交談,施引山快步走過去,瞥了眼同樣也在看他的聞人沂,拉着台戎的胳膊轉身就走。
“借用。”施引山丢下這麼一句。
聞人沂波瀾不驚的面孔似有裂紋。
來去匆忙,目中無人,甚是無禮。
返回那間門窗通開的屋子,見玉池微面色痛苦地蜷縮在床榻上,台戎心下一緊,伸手一一探過這後輩發熱的額頭、紊亂的鼻息以及亂成一鍋粥的脈搏。
台戎神情凝重,轉過頭看向施引山:“你二人解契距今日過去多久?”
施引山約摸估計:“兩月有餘。”
聞言,台戎冥神思量,半晌後開口道:“你二人久未雙修,他體内如今與你的靈力已不熟識,現下産生強烈反斥。”
如若是平常的治愈之術,倒也作罷,這拆仙骨需的是施引山以大量靈力注入,輔助靈藥摧毀玉池微體内經脈,算是“助纣為虐”。
二人久未雙修,互不相識,互相排斥擠壓,對玉池微靈體不斷磋磨,這才出現當下情形。
施引山一時啞然,竟不知還有這等荒唐緣由。
“那我該如何?”
台戎抿了抿唇,似乎在糾結如何委婉表達:“……你需得渡給他些……□□。”
施引山眉心跳了跳。
唾液也好,别的什麼也罷,面頰上挨得那一巴掌還在隐隐作痛,他有充分理由懷疑倘若他當真這般做了,待玉池微靈力恢複之時,便是他死無葬身之地之時。
施引山擡眸望向床榻上的人,這幾日的痛苦折磨得他憔悴許多,眼下柔順的發絲被汗水打濕,一縷縷黏在臉側,哪還有先前半分的清冷高潔?
稍一停頓,施引山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把短匕,樣子雖是簡陋破舊了點,好在鋒利度絲毫未減。
他拿過方才玉池微吃了一半的白粥,劃破掌心攥緊拳,“滴滴答答”融入殷紅的血液進去。
台戎在一旁看着,并未出聲阻攔。
快到摻半的地步,施引山才停下放血舉動。
台戎拉過他手腕,扭轉着掌心朝上,空出一手凝聚起溫暖柔和的鵝黃色靈力,虛虛在上方劃過,那道橫布在皮膚上的猙獰裂口便幾近好了完全,隻剩下條淡淡的肉粉色疤痕。
施引山道了謝,端起碗拿瓷勺攪勻了血和白粥,兩樣東西混合在一起,色彩相當怪異。
他一面舀起一勺硬性往玉池微嘴裡灌,一面“啧啧”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