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兩人的感情再次出現波折,是在隋阙親自鑄造了把寶劍,并且直言要贈予玉池微作為佩劍的時候。
施引山一直想不通為何隋阙會如此看重玉池微,且對他的嚴苛遠超于對自己這個做師兄的。
分明二人同為他的徒弟。
他也想不明白,為何自玉池微到了望山來,那些好寶貝都單單成了師弟一個人的,沒有他的那份。
“師兄……!”
玉池微遠遠朝着亭子這邊跑來,嘴裡興奮地高聲呼喚着。
施引山其實早看見那晃動的小小白點,看着它不斷在視野中清晰擴大,逐漸變作手上握着寶劍的玉池微。
不過他并不太想與對方搭話。
于是當小師弟氣喘籲籲在他身邊停下時,施引山趴在石桌上,調轉過身,不甚禮貌地背對向他。
在天蠶宗待了有段時日,玉池微将他這位師兄的秉性也算是摸得較為通透,對方這副模樣,明顯是心裡賭了氣,做出來專門給他看的。
暫且将那把模樣好看,品階上級的劍連同劍鞘擱在一旁,玉池微動作娴熟地伸手輕輕拽了拽施引山垂落下來的衣袖。
“師兄,你怎麼了?可是不高興?”
他這話屬實問的多餘,明面上擺着的事,非要多此一舉。施引山暗自翻了個白眼,沒應聲。
玉池微隐隐猜到這回是緣于什麼,可“沉雁”是師尊親手送給他的生辰禮,斷然不能拱手贈予他人。
他隻能幹巴巴地讨好道:“師兄,昨日我的那份糕點,我待會兒拿給你。”
施引山從鼻孔哼出氣:“不需要。”
玉池微頓時慌亂起來:“那師兄你說,是要我陪你去捉小魚還是掏鳥窩?隻要你說,我都可以……”
“都說了不需要,你聽不懂嗎?”
施引山煩躁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瞥了眼桌面上那把琉璃質地,連劍鞘都是由特殊的,布滿細碎紋路的蒼玉鑄造而成的靈劍,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亭子。
玉池微下意識邁出步子要追,咬着下唇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收回來,沒有去觸他師兄的黴頭。
施引山在玉池微看不見的地方停駐腳步,心情蓦地沉下來。
對于“沉雁”此劍,他情緒不單單隻是羨慕嫉妒,還有——“撞破”隋阙陰謀的無措。
……
對于兩個徒弟之間小打小鬧的矛盾,隋阙似乎并無意插手,隻要不過分,他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甚至像是算準施引山不會願意與玉池微有過多親密交集,在他向那把名為“沉雁”的寶劍施布咒法,被施引山發現時,隋阙沒有絲毫慌張。
他隻是淡淡斜睨他一眼,叫施引山莫要躲在門外偷看,待他進屋後,叮囑他睜大眼看,好生學着。
施引山雖不知那咒法具體是做何由來,又要達成何種目的,隻是隐約感知到,它與玉池微存在某種牽制,對玉池微将會有極大的影響。
随着時間流逝,施引山後知後覺,那咒法,似乎能影響人的心智。
沉雁伴随玉池微一同長大,由于隋阙過度的掌控壓制,玉池微的性格比起幼時沉悶許多,漸漸地不怎麼愛開口說話。
在這期間,即便數次因隋阙過于嚴苛的要求而情緒崩潰,玉池微也從未生過想要抵抗師尊的念頭。
連一點苗頭都沒有。
沉雁的每回入鞘,都似乎連帶着他的情緒封印了進去,或重或輕的事丢進他這汪沉寂池水中,丁點水花不起。
心智未熟的施引山分不清隋阙此番行為是好是壞,在玉池微心裡,隋阙這個師尊的地位要高于他這個師兄許多。
他不敢冒着被對方扣上挑撥離間的罪名,去透露一個消息不準确的秘密。
天蠶宗藏書閣内有一間窄門禁止弟子入内,後來施引山偷偷潛入,躲在裡邊足足翻看查閱了三日卷宗古籍。
他在一本名為《太清淩奇卷》,拿典雅小楷寫滿批注的書上,發現一門秘法。
此秘法可依附各類貼身之物,控制人的心神,使其對施法之人産生無法抗拒的依賴。
可控人靈魂之術,乃蠱術,天蠶宗嚴令禁止任何一名仙君傳授。
施引山性子跳脫,難以安分,隋阙叫他做過最多的事便是臨摹那清秀小楷,往往施引山握上毛筆,沒有半日擱不下手。
一筆一筆,墨迹滲入宣紙,同時也深深刻入腦海,《太清淩奇卷》上的字,出自隋阙之手,他絕不可能認錯。
再後來,施引山熔了沉雁。
可令他失望的是,即便脫離這身外之物的束縛,玉池微依舊對隋阙死心塌地言聽計從,像是隋阙塑造成功的一具完美傀儡。
他親手捅了他一劍,順從隋阙之言,要行那狗屁的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