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鐘郁一手搭着江稔的肩膀,将他轉過身面向玉池微:“那你問問師兄,可是願意陪你一同去玩雪。”
江稔一路奔到玉池微的小院,鼻尖凍得微微泛紅,分明他年歲已漲了些許,可經不住殷鐘郁還是這麼逗他,一時臉頰兩邊也被凍傷般紅了起來。
小師弟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話,玉池微沒有喜歡看人窘迫模樣的惡趣味,眼神帶着詢問的意味看向殷鐘郁。
殷鐘郁輕笑着回視:“看我做什麼?想去,去便是了,天蠶宗難得降雪,師尊也允你半日空閑。”
玉池微應了聲,走到直勾勾看着他,眸子裡欣喜快要溢出來的江稔身邊,牽起師弟的手一道去了後山。
鵝毛雪下了有一陣,後山已然白雪皚皚。
玉池微蹲着身子替圓頭圓腦的雪人用掌心撫平表面凹凸不平之處,江稔便在一邊滾大雪球,遞給他填補空缺。
耳畔一陣清幽空靈的箫聲在山谷悠長回蕩,一擡頭,殷鐘郁正坐在山縫間握着把白玉箫阖眼吹奏。
此番景象,自成山水。
在雪地裡待了一個時辰左右,二人手腳冰涼,凍得幾乎沒了知覺。
殷鐘郁提前備了兩處溫池,中間一塊巨石相隔着,讓他們師兄弟去了衣裳入水好生暖暖身子。
肩膀浸入水面的一瞬,玉池微驟然感到氣息回暖,池子裡邊殷鐘郁應當是放了疏通筋骨經脈的靈藥,沁人心脾。
融化的血液在體内湧動,倏地身邊“噗通”濺起水花,灑落在他袒露的肩頸和臉側。
玉池微心下一驚,轉頭望去,殷鐘郁已然扶着池壁緩步走過來,緊挨着他泡在水裡。
并無與他人坦誠相待的想法,卻也沒有立場獨占這一整個溫池,而像問對方為何不過去與江稔一同泡的問題自然更是說不出口的。
玉池微默默往遠處挪了挪身子,可殷鐘郁素來并非知難而退之人,得寸進尺地緊跟着貼身過來,比方才離得還要近。
玉池微渾身汗毛都要立了起來,再度與對方拉開身距,警惕地盯視向殷鐘郁。
相比起他肌肉緊繃的緊張,殷鐘郁倒是輕松自在許多,漫不經心用指尖撥弄着水面,看上邊泛起淡淡幾圈漣漪。
本以為對方會說些打趣的話,沒料到殷鐘郁張口便是一聲重雷拋下:
“微兒,不若與師尊雙修如何?”
過于震驚,玉池微一時沒分辨出他話中為何意,嘴唇顫了顫:“你說什麼?”
這已算是他長到如今這般年紀,聽過最為大逆不道,罔顧人倫的話了。
且不提殷鐘郁不由分說将他拽進幻境的行徑,便是這段時日對方的細心教誨,玉池微雖仍不能叛出師門,卻也把他看作半個師父。
……殷鐘郁是如何能做到随口便提出此番不顧及一切的癡癫言辭?
玉池微不願相信自己方才所聽,殷鐘郁也不介意再重複一遍。
邁開步子又湊過去,沾着水珠的纖長睫毛在臉頰上投落小片陰影,陰陰柔柔笑着,一雙眸子微微彎起,眼瞳黑得發亮。
“與我雙修,如何?”
見玉池微神情愈發不自然,殷鐘郁勾了勾唇角,稍稍撤身讓開些供他喘息的空間,義正言辭替他分析起利弊。
“你當下修煉遇到了突破瓶頸,師尊也需要更簡易有效的法子增進靈力。
雙修罷了,斷然算不上什麼困難的修煉方法,兩全的美事,何樂而不為呢?”
玉池微擰着眉,殷鐘郁說得如此随心所欲,他倒有些聽不懂他話中之意了。
“所以在你看來,雙修便是如此一件随意的事,同任何人都可行?”
殷鐘郁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伸出無論着多厚的衣裳,泡多燙的熱水,都冰冷如鐵的手,毒蛇般纏上玉池微的肩膀。
“乖徒兒,你這是醋了?”
玉池微力道帶上怒氣,沒怎麼留情地揮開殷鐘郁的手:“莫要胡言亂語!”
殷鐘郁倒也不惱,淡淡笑了聲:“不過說笑罷了。雙修一事自是不能何人都可,還得分清同伴才是。”
似未發覺玉池微眼底愈發高漲的怒意,他接着自顧自道:“我也是權衡利弊,覺得乖徒兒你為此法最适宜之人,再者,也是師尊疼愛你呀。”
頭一遭有人能比施引山還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若不是礙于殷鐘郁确确實實教了他些東西,他隻想狠狠給對方一個耳光。
不知該以怎樣的惡毒話語回駁,玉池微握了握拳,冷着面孔起身,扯過備在一旁的衣裳欲擡腳離開這一刻也待不下去的地方。
他方一隻腳踏上池邊,殷鐘郁卻顯然沒有如此便放過他的想法,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回池子裡。
玉池微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水,悶悶咳起嗽,殷鐘郁在他耳邊幽幽道:“不願雙修,師尊也不會強迫你,微兒莫怕。”
殷鐘郁貼心撫着他脊背替他順氣:“你這樣冷冰冰的性子,倘若修無情道指不定是條可行的好路。”
玉池微咳得臉色有些發白,這幻境颠倒是非的能力當真不一般,分明殷鐘郁說過他不适宜走無情道,是隋阙诓騙了他,如今卻又是截然相反的話。
未等他平緩下來說些什麼,殷鐘郁再度抛下一擊重錘,當真替他思索起往後的走法:“無情道……殺了你師弟江稔,應是足以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