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引山擰起眉心,正要出聲質問,歸鶴堂走出一名黑衣男子,聲音沉着:“他在金樽坊等候二位。”
黑衣男子與其他夥計的慌張截然不同,對他們的到來早有所料。
施引山上下打量對方幾眼,“你是歸鶴堂掌櫃的?”
黑衣男子不否認,卻也沒應聲,隻是說讓他們前去金樽坊尋阿松,定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施引山抱臂看着他,“你讓去我們便去?若是又上當受騙,我們找誰說理?”
許是處理慣了似施引山這樣難纏的客人,黑衣男子神色不變,同樣也抱着手臂,“那你明日舉着‘喪盡天良’的牌子到歸鶴堂門前來站着。”
玉池微輕歎一聲:“罷了,再跑一趟便是。”
二人繞過條街道去了金樽坊。
眼前的建築高調大氣,價格卻是分外親民,生意興旺與歸鶴堂有的比。
阿松正坐在透過窗子可以瞧見鄰街歸鶴堂所處的位置。
見玉、施二人依次上樓,阿松亦如初到歸鶴堂時那般起身相迎,引着他們到桌旁坐下。
他笑意盈盈瞧着玉池微,對他的到來十分歡喜似的。
“二位能再度返回,定是懂行道的。”阿松從懷中掏出一個繡着纏枝牡丹的布袋,“既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
布袋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擱在一盤子松鼠鳜魚旁,并無打開的意思。
阿松依舊眉眼帶着笑,“這裡邊是什麼想必我無需多言,隻是這茸驢珍貴,上頭主子任性,特意交代過隻交付于有緣人。”
話朝着玉池微在說,視線始終若有若無落在他身後的施引山身上。
玉池微心下了然,扭頭沖施引山道:“你先出去。”
“……行。”
凳子蹭着地面用力拖拽,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施引山站起身,二話不說徑直下了樓。
阿松指尖摩挲着布袋邊緣銀光閃爍的雲紋,逗笑道:“……那位公子倒是個性子剛烈的。”
玉池微心思全在袋子裡面的東西上,哪有功夫管他那搖擺不定的氣性,出聲試探着問道:“除靈石以外,可還需要旁的東西來換?”
阿松搖了搖頭,“說了有緣,便靈石也不消給的。”
他手指輕輕一挑,解開布袋的系繩,袒露出裡邊十餘片茸驢。
“公子這回可要瞧仔細了。”
玉池微與他視線相交,從那眸子裡看見自己略顯為難的神情。
師尊道茸驢質地是偏硬的,可那僞造的現下在施引山手上的空間戒裡,無物對照他也摸不準……
看出他的為難,阿松善解人意地提醒:“這茸驢口感清甜,公子不若親自嘗嘗?”說着他捏起一塊便要送到玉池微嘴邊。
慌張一瞬,玉池微連忙擡手接過,依他所言放入口中輕抿了下。
師尊确實也說了這個法子,嘗一嘗也不是壞事。
甘泉般淡淡的清甜自舌根溢開,這回對方倒是沒再诓他,果真是了。
見玉池微嘗了東西,阿松眼中笑意更濃,“如何?可是公子所要之物?”
玉池微點點頭,想來這袋子裡應當隻是樣物,對方明顯有備而來,要拿到更多茸驢,絕無可能這般輕松容易。
忽而一股異香自口中漾開,貫通鼻腔直直沖向頭頂,灌了幾壇酒般,阿松恍惚間分作兩個,飄飄忽忽于眼前晃蕩。
玉池微二指掐着太陽穴想要清醒些許,卻發覺渾身幾近化成一灘水,就連想喚施引山上樓來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
施引山獨自在金樽坊樓下待了許久,起初心中隻是憤然,逐漸,他都要将這棟樓管事的幫做事的一一摸清了,也不見樓上二人有任何響動。
以玉池微強悍的殺傷力,他壓根不擔心對方的安危,那個叫阿松的小子長得像隻狐狸,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
真打起來怕是玉池微一腳小命不保。
完全無需擔憂。
施引山找了處沒人的飯桌坐着,心裡總又有些不踏實,站起身想上樓去尋,卻又怕是自作多情多管閑事,起身坐下,起身坐下,如此往複數次。
一旁的一個堂倌實在不忍入眼,畢恭畢敬湊過來詢問道:“客官可是有事吩咐?”
施引山側目看他一眼,讓人代為上樓去查看,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上樓去看看靠窗那桌,就看……氣氛怎樣。”
堂倌當即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猜想是這位公子心悅的小娘子出來約會情郎,這才如此坐立難安,心急難耐。
他拍了拍胸脯:“找我辦事兒,客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說罷轉身踩着踏跺“噔噔噔”上了樓,行至拐角處往窗子邊瞅了瞅,探頭朝坐在下邊的施引山喊:“客官,窗子邊人都走光了!”
施引山心中猛地一震,“什麼?”飛速起身奔上樓去,各種模樣精緻的菜肴糕點還擺在桌上,可原本該坐着人的地方哪見半點人影?
摸了把凳子,溫度都散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