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誠懇,看起來真的像是在道歉,舟眠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您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想我道歉,因為我們之間什麼關系都沒有。”
他沉吟片刻,又說,“如果您把我綁到這裡隻是為了對我說一句對不起,話說完了,那我現在能走了嗎?”
舟眠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裡,卻殊不知越着急越容易出錯,從語氣到動作,他的方方面面都被這位尊貴的子爵看得清清楚楚。
顧殊行眼中帶着很明顯的笑意,他對舟眠說,“不急。”
他将剛才從抽屜裡拿出來的一沓文件推到舟眠那邊,“我這裡有些東西,覺得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舟眠狐疑地盯了他一眼,懷疑這是不是顧殊行為了引他上鈎的誘餌,他冷着臉道,“我對你的東西不感興趣。”
顧殊行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辦公桌前的男人區别于那天雙眼赤紅,像是步入發.情期的野獸。
他衣着整齊,西裝革履,矜貴得和論壇裡誇贊的子爵并無兩樣。
顧殊行好似故意忽略了舟眠的拒絕,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舟眠,“過來看看。”
舟眠猶豫了幾秒種,在這幾秒,顧殊行擡頭看了眼腕表,語氣平淡地對他說,“時間寶貴,我覺得我們最好不要再這種無意義的事上面浪費時間。”
舟眠聽懂顧殊行話中的催促,他慢吞吞走到男人面前,從他手裡接過那一沓文件。
看到裡面的内容時,舟眠瞳孔緊縮,像是難以置信,他擡頭死死瞪了顧殊行一眼,緊接着又猛地将文件甩在他面前。
“你什麼意思?”
文件散開,一沓資料落在桌上,有幾張掃到顧殊行的臉上,顧殊行鎮定自若地将七零八落的紙張合在一起,掀開眼皮看着愠怒的少年,“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你看不懂嗎?”
下一秒,舟眠雙手撐在桌子上,他狠狠提起顧殊行的衣領将他往自己身前拉,語氣森然危險,“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做你的情.人?”
顧殊行嘴唇微微勾起,伸手将舟眠的手腕扣在掌心,盯了幾眼少年緊緊抿着的唇角,他似笑非笑道,“你想多了。”
“情人還需要知冷知熱,體貼溫柔的人。而你,隻需要定期為我纾解欲.望就行了。”
他的傲慢,無禮,在此刻展現得淋漓極緻。
看到顧殊行那張欠揍的臉,舟眠莫名有點手癢。他今天不該忘記帶那把刀的,因為雖然捅不死顧殊行,但至少可以将對方這條讨厭的舌頭割掉。
“你,做,夢。”舟眠看着他一字一句說。
在顧殊行輕蔑不屑的目光下,他又忽地笑道,“如果要說情人,子爵不如去找溫希閣下,閣下成天關注您的動向,想來比起我,他更懂得怎麼取悅您。”
顧殊行對他的建議不以為然,甚至笑容中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霍利斯家族的私生子一輩子都活在陰暗的角落裡,你這麼說,其實算是誇獎他了。”
溫希居然真的是霍利斯家族的私生子?
舟眠驚訝地看了顧殊行一眼,似乎在思考他這話的可信度。
但以顧殊行的身份地位,沒有必要對他說這種謊話。
舟眠突然有點想笑,如果讓那群貴族知道他們追崇的會長大人其實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們的臉色肯定很有趣。
“所以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顧殊行趁他出神,将自己的衣服從舟眠手中解放出來,他整理了下衣領,明明是在詢問舟眠,卻讓舟眠感覺不到任何被尊重的意思。
“我拒絕。”舟眠想都沒想直接回答他,顧殊行靠在椅背上,眼神平靜,似乎在問他為什麼。
少年歪頭,突然哼笑一聲,用氣聲對他說,“我怕——得病。”
顧殊行瞳孔漆黑一片,面無表情盯着一個人的時候像極了某種蟄伏在黑中的猛獸。
這和舟眠印象中的那個男人終于重合在一起,他輕嗤一聲,“溫特格拉斯的子爵肯定有很多情人,想必不缺我這一個。”
“至于濫.交的下場和後果,您一個人承擔就行了,我恕不奉陪。”
舟眠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準備離開。顧殊行這時卻冷不丁在他後面說了一句,“我沒有情.人。”
他說,“我的病症也不允許自己濫.交,所以你不會得病。”
舟眠捏着書包帶回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和我有關系?”
當然沒關系,有關系的是其他。
顧殊行從不奢望靠這個留住舟眠。
他指骨輕敲桌面,從容不迫地将被舟眠扔掉的文件打開,翻到其中一面,他輕聲念着上面的字,聲音低沉柔和,“若合同生效,甲方可以幫助乙方無條件償還乙方于他人欠下的一千萬聯盟币,并承諾之後每一次交易達成,都會支付乙方報酬。”
舟眠停下腳步,仔細消化了一下他這句話的意思。
顧殊行會幫他還清那一千萬,而且會在每次和他上完床之後都會給錢。
換一句話,就是……
舟眠眯起眼眸,咬牙道,“你用我和卡索的交易威脅我和你定期上床?”
顧殊行挑眉,“不止一千萬。”
“我查過了,你的家庭并不富裕,母親又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你每個月都會将在公學裡兼職的錢打回家裡,病情掏空了母親和你,而你現在,連十萬也拿不出來。”
顧殊行的語氣平靜緩慢,但每說一句,舟眠便被一記記重錘狠狠砸進心中,他指尖忍不住發抖,幾乎想要沖上前揪着顧殊行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逼自己。
舟眠知道自己湊不齊這一千萬,所以一開始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這些都是不到萬不得已才會做出的下下策。
但現在有人告訴他,既可以幫他完成和卡索的交易,又可以輕松支付母親的醫藥費。
交易的是貨币,更是舟眠的身體。
這不是一條捷徑,而是一條歪路。
舟眠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籠罩在頭頂,為了錢,将自己出賣給這些虛僞的貴族,真的值得嗎?
顧殊行察覺到舟眠的遲疑,從桌前站起來慢慢走到他的身後。
男人身上帶着一股沉木的淡香味,此刻離舟眠很近,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後,激起一小片令人發麻的雞皮疙瘩。
“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我不會逼你。”他說。
“你現在就在逼我。”舟眠冷冷看着他,眼中的厭惡幾乎快要傾斜出來。
顧殊行什麼都沒說,隻是莞爾一笑。
他将一張門禁卡放到舟眠口袋中,用手指扳開舟眠緊緊握着的掌心逼他拿住,語氣意味不明,“考慮好了,今晚九點,來這裡找我。”
舟眠呼吸微顫,閉上雙眼。
那一瞬,他的傲氣,堅持和不屈,都在顧殊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中土崩瓦解,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