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沒有逃逸的情形,阿傑心裡稍微踏實了一點,又問道:“還有其他人受傷嗎?”
“沒有了。”父親的鼻子裡重重呼出一口氣:“這一個還不夠嗎?”
父母一輩子老實本分,驟然碰上這樣的事實在是不小的打擊,兩個人情緒都在繃斷的邊緣。反正明天一早就到,再問清狀況不遲。阿傑在電話裡安慰父親幾句,挂斷了電話。
餐車經過,傳來一陣飯菜的香氣。阿傑肚子咕噜了幾聲,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留學的事要再考慮了。家裡本就不富裕,如果能拿到獎學金,家裡願意出一點生活費,他再做兼職,還可以順利度過幾年。可現在,家裡面臨這麼大一筆債務,阿傑再執意出去讀書,就有些開不了口。
想到賠償金,心中又是一沉。家裡的情況他清楚,三十萬除非賣房,否則是拿不出來的。可是賣了房,父母住哪呢?
要是和被害人協商不來,就隻能走民事訴訟,按照當地上一年度的平均收入來計算賠償金,或許沒有三十萬那麼多。
阿傑在手機上登錄莆田的政府網站,找出去年的居民收入,算起可能要付的賠償金來。
列車上有人在外放搞笑視頻,有人在追劇,罐頭笑聲與煽情的台詞此起彼伏。斜對面還有個小孩在看動畫片,咯咯笑得開心。有人開始問盒飯的價格打算享用晚餐,也有人合上眼帶着耳機聽歌。
阿傑在疾馳的列車上,對将要面臨的大額債務嚴陣以待。
隻要一家人齊心協力,總能扛過去的。
第二天早上9點,阿傑下了火車,回到闊别大半年的家。
家裡采光不好,客廳有些昏暗。媽媽坐在那把老舊的八仙椅上垂着頭。桌上放了個保溫飯盒,盒子外側還有些幹涸的湯汁油漬。
媽媽最先看到阿傑,一見兒子就哭了。
梁爸心中煩躁,見妻子的窩囊樣子數落道:“哭什麼哭?早就告訴你沒用的!非要跑到醫院去伺候人家,他們要的是錢!錢!現在好了,被罵回來了?”
母親掩面哭泣,阿傑走到跟前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背,母親靠在兒子身上抽搭着。
父親看見阿傑,稍稍收斂了情緒:“阿傑回來了。”
“嗯。”阿傑露出一個溫和安撫的表情。
梁爸知道長子的擔心,歎道:“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可你們簡直天差地别。早知這樣,還不如當初隻生你一個。”
房間裡傳來“砰” 的一聲,是茶杯撞在門上又碎裂的聲音。
母親吓了一跳,父親已經罵了起來:“你還有臉摔東西?死囡仔甲飯配狗塞!連累一家人!”
“那你放我出去啊!”阿雄在裡面吼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以為我願意跟你一家人?你以為你願意當你兒子?!”門被砸得咣咣響。
梁爸氣到臉色發紫。辛辛苦苦幾十年,竟然生了個讨債鬼來催命,怒道:“好!我也早就不想要你這個兒子了!我今天就大義滅親!為民除害!”抄起手邊一把教尺就要去開門。
梁媽帶着淚沖上去抱住丈夫的腰:“你不要跟他計較!阿傑,快攔着你爸!”
阿雄還在裡面砸門:“你有種放我出去啊!”
家裡一團糟之際,大門也被敲響。梁爸梁媽一個忙着大義滅親,一個忙着阻攔丈夫,阿傑大聲勸道:“先别鬧了,家裡來人了。”過去開門。
來的是警察。
開門一瞬間,阿傑已經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最前面的警察亮出警官證介紹道:“我是荔廂區公安局的刑警,來了解一下情況。”
父母見警察來了,也都安靜下來。
父親是一家之主,放下教尺,理了理衣服過來說道:“警官,我們已經在和對方商量了,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再寬限幾天吧。”
阿傑卻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之前預想最壞的情況出現了。通常交通肇事罪的立案标準是緻一人以上死亡或三人以上重傷。可如果阿雄還有别的情節,那麼緻一人重傷也有可能構成犯罪。
還沒來得及了解事發時的情景,阿傑心裡打鼓,會構成交通肇事罪嗎?
情況卻比想象中糟糕。
“梁偉雄涉嫌故意傷害罪,需要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