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到莆田的高鐵9點多到站,張澤源來車站接大哥大嫂。
張澤鑫數落弟弟:“你不去照顧爸,跑來接我做什麼?”
二弟縮了縮頭:“爸有媽照顧。大哥,最近這一帶治安不太好,晚上老有人騎着摩托車亂竄,你好久沒回來,我載你們走另一條路。”
黃宜貞一路都很沉默,見到二弟也隻點了點頭。
張澤源打招呼:“大嫂好像又瘦了。”
張澤鑫闆起臉:“行了,先回去吧。爸怎麼樣了?”
二弟把大哥夫婦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轉過來說道:“半身不遂。現在請了個醫院的護工和媽輪流值班。後面恢複成什麼樣醫生也說不好,最好的情況是能基本自理,但走路會畫圈。嚴重了也可能癱在床上。還得再觀察幾天才能出院。”
總之,情況不太樂觀。
張澤鑫坐在後排,神情嚴肅。
過了半晌,張澤源掃了眼後視鏡說道:“爸負責的那塊業務,大伯讓三叔接手了。”
這麼快?父親發病才第三天。
“說是馬上就要投标了,這塊事不能沒人管。”張澤源轉述着大伯的話,可兄弟倆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主管領導不在,一般由副手暫時頂上。一來副手熟悉業務,能直接上手,省了摸索磨合的過程;二來這個位子也要為原來的人留一段時間,興許事情解決了還能回來,省了人事變動,就算回不來也顯得公司有人情味,不會人走茶涼。
爸爸周五生病,這個周末還沒過完就急着頂缺了?張澤鑫重重呼出一口氣。
張澤源把話帶到,不再吭聲。
張家做汽車腳墊的生意,在這一帶小有名氣。父親負責銷售已久,招投标都是做熟了的,文件流程全都有舊例可循。這麼急着換人,是真的事态緊急,還是有人以投标的名義想借機上位撬走父親手中的客戶,在場的人自有判斷。
張澤鑫是整個家族唯一念到博士的小孩,如今已在北京安家立業,沒有回來的打算。可母親還在這裡,弟弟也在公司做事,現在爸爸出了事,他少不得要跟大伯争一争。
張澤鑫眉頭緊鎖,下意識握住了妻子的手。
黃宜貞沒有抗拒,但也沒什麼反應。
中午回家後她就抗拒和丈夫的任何交流。她不敢問自己卻又不能不面對的問題一直閃現在心裡:這個婚是不是結錯了?
還能将錯就錯下去嗎?
芭蕾是她的夢想,這個夢碎得太突然,以至于她一度無法面對。可是看着練功房裡的年輕舞者,看着空曠的舞台和劇場,那種久違的興奮感又回來了。
她注定屬于這裡。
也許以後又會回到四處出差的局面,那必然是丈夫不願見到的。
如果張澤鑫不支持,她們還能走下去嗎?
她有打算重新考慮她的婚姻,可眼下張家的情況她已經了解,不說風雨同舟,至少不再給他增添困擾,先幫他渡過這個困難時刻。
醫院早就過了探視時間。第二天上午,二弟去公司上班,張澤鑫帶妻子去看父親,母親陪在病床前。
宜貞許久未見公公,感受不深,可看到婆婆卻吃了一驚。一個多月前才見過的身闆挺直幹淨立整的小老太太,如今白發多了不少,背有些佝偻,眼袋大得吓人,整個人蒼老憔悴。
張伯翰見長子來了,精神振奮不少,嗚嗚啦啦說了一堆,可惜都含混不清,臉也往一側歪。
母親别過頭,神色有些悲苦。
張澤鑫看了眼母親,先安撫父親:“慢慢說,我請了一周的假。有事慢慢講,不急的。”
父親語速果然慢下來:“公司……老三。”
張澤鑫點頭:“我知道,我去跟大伯說。三叔那邊我也會去講,他的小兒子還在我那讀書。”
宜貞想起來是有這麼位堂弟在張澤鑫的學校讀管理,攏共也就來過家裡兩回,并不是很熱絡的樣子。好像今年讀大四?
阿傑也是大四……宜貞的思緒飄到了梁偉傑身上。
也不知道他的學校申得怎麼樣了。隻記得他很想出去讀書,但家裡不太支持。宜貞是藝術生,隻要考進舞團,不僅沒有學費,還有工資可以拿。可對文化課的學生來說,學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了。
宜貞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能為他做的,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