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管李斯仁為什麼都晚上11點了還沒到家,檢查完葛李曦做的最後一套試卷,讓他先去洗了個澡。
葛淮衍到沙發上坐着,正打算發消息問李斯仁什麼時候回家呢,可巧隻有這個時候來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具體是誰葛淮衍沒來得及問,囑托了葛李曦兩句,叫他洗完澡趕緊上床睡覺,自己就急匆匆的趕往醫院去了。
李斯仁陪學校的領導喝酒喝到胃出血,連夜送進了醫院。
葛淮衍心疼得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兒。
守在病床前面,幾次眼淚都逼到眼眶上了。
眼前李斯仁這家夥,還是那樣的瘦。
都這個年紀了,都沒有絲毫發福的迹象,幹癟得還是那樣的叫人心疼。
這個男人是當初自己舍了命追來的。
現在那個不懂事的臭小子也是自己心甘情願領回來的。
哪個都是寶貝,哪個都不叫人省心。
病房裡面靜悄悄的,兩個人靜靜的待着。
冬天的月亮特别特别的亮。
病房裡面關着燈都像是開着弱光一樣明晃晃的。
窗子再不透亮,也不阻擋月光。
醒來的時候,葛淮衍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憋着眼淚,長長歎一口氣。
兩個人靜靜對望了好長時間。
李斯仁輕揚嘴角,微微笑着。
他在笑什麼呀。
笑自己基本上已經談妥了葛李曦轉學的事情?
還是笑眼前這個仍舊傻裡傻氣的葛淮衍?
笑自己曾經所向披靡,如今心有餘而力不足?
還是笑這一生都走到這兒了,眼前的這個人還依然陪着自己?
葛淮衍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好歹不叫那難過委屈的情緒堵着嗓子眼兒。
好歹開口說出一句話來,“有時候呀,我就後……”
“别說後悔這兩個字。”李斯仁知道葛淮衍要說啥,急忙伸手去拉住了葛淮衍的手插話道,“我們從做那臭小子父母的第一天開始就不能後悔,也不會後悔。”
“我們的兒子,在一天天的長大,他是在長大,不用埋怨。”李斯仁又說。
葛淮衍點點頭,隻看着李斯仁。
李斯仁笑笑又說道,“他長大的代價不是你我的變老,沒有他,我們也會跟現在一樣變老……我倆還得謝謝那小子,我們變老,在那臭小子長大的陪襯下,倒是那麼的有意義。”
“啊……哎喲,這麼大個人了,還哭鼻子呀。”李斯仁擡起手來,給葛淮衍抹去眼角的眼淚。
他們都老了。
都老了。
曾經千杯不醉的李斯仁,如今竟也成了喝出胃出血的将老之人。
這一年,李斯仁40歲,葛淮衍43歲。
葛李曦的叛逆,還在他的青春裡面嚣張着放肆着。
葛淮衍和李斯仁的擔心,還在三個男人圍成的這個家庭中謹慎着,小心翼翼的。
孩子不會一天長大。
葛李曦這小子也并沒有因為轉到了公立學校而有所收斂。
争吵,斥責仍舊在他們三個裡面上演着。
抱怨和埋怨仍舊是無休無止。
不論多大,葛淮衍和李斯仁對葛李曦的擔心從未停止。
隻要他們兩個有一個人還活着,葛李曦就永遠擺脫不了“孩子”這個身份。
隻要李斯仁和葛淮衍他們兩個有一個還活着,在孩子身上的擔驚受怕永遠都不會停止。
為了升學的事情,陪酒陪到胃出血,陪酒陪到住進醫院這件事情,葛淮衍和李斯仁誰都沒有跟葛李曦提到過。
孩子有孩子要做的事情,他們隻管着成長。
父母要做的,是父母的事情,他們的守護不需要宣之于口,他們的事情也不需要都讓孩子們知道。
生活在一個家庭中,他們的命運中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是孩子和父母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
他們在一個家中生長起來,共同生活着,但是他們并不是一代人。
一代人把一代人培養起來,新的一代人成長起來了,會感恩,會感謝,但是具體要感恩什麼,具體要感謝什麼,怕是不好說,也沒法說。
父母也是孩子,孩子也會成為父母。
做了父母的孩子,該明白的自然也就能明白了。
所以看着孩子長大這就夠了。
還是孩子的父母,他們的心甘情願也是傳承來的。
所以做父母的不會後悔。
做孩子的,遲早會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