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狗烹罷了。
當然這一切都還出自她的手筆。
不過魏晏州和穆岩對她來說不一樣,穆岩和那些燕人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所以就算沒有祁也默的命令,她也要殺了穆岩,可魏晏州不是。
她的大仇已報,早就沒有繼續在詭計中斡旋的理由,為什麼還要繼續做一枚蠱惑人心的棋子?就算魏晏州不是一個好人,但也和她無冤無仇。
她稍稍側身回頭看了一眼魏晏州的後背,眼睫垂了下來,倘若她不想成為魏晏州的枕邊人,可以麼……
不知不覺間,房裡的炭火燃了大半,夜入了子時,女子的睡意正濃,呼吸淺淺。
卻有一雙漆黑幽靜的眼眸悄然睜開,翻過了身凝望着她安靜的睡顔,隻不過夜色太深,深到迷惑了人眼,讓人分辨不清他眼中究竟是何種情緒。
就連那隻指節修長将要觸碰到姜月面龐的手都在半空停了下來……
她的輪廓被暗影淺淺勾勒,光滑的上額,挺翹精緻的鼻頭,再到飽滿的嘴唇,一切都在和魏晏州記憶中的模樣逐漸重疊。
他緩緩閉上眼,桂殿蘭宮、婢娥匆匆,全都随之而來,那是魏晏州在燕宮熬到的第五年。
“聽說了嗎,咱們王上寵幸了一個中原女子,第二天就封為貴妃。”
“原來昨天封的貴妃居然是個中原女子嗎?”
“是啊,我還在遠遠地看過貴妃一眼,她的容貌果然是傾國傾城,難怪能讓王上如此着迷。”牆角是兩名宮娥在竊竊私語。
但那時魏晏州并沒有過多在意,因他正在花壇裡除草,若是今日不處理幹淨,恐怕黃天祿不會輕易放過他。至于中原人為妃,又有什麼可以奇怪,穆岩不是本來就好色?
直到聽見兩名宮娥的急促說話聲:“快趕緊跪下,是王上和貴妃娘娘的銮駕經過。”
魏晏州聽了一嘴,便放下手裡的鋤頭跪下,和道上所有宮人一樣都退至旁邊下跪行禮。
卻在不經意間擡眸看到銮駕兩側的輕紗随風翻飛,珠簾之下若隐若現出一張秀美的臉,若瓊英膩雲、淺笑嫣然。銮駕路過不逾一丈距離,但華貴妝點的妃子和一個卑微的質子豈可以尺度丈量。
有些人當然也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他在靜夜裡心口郁結,倏爾又出現第二個畫面。
那日他不堪折辱被好心宮人帶至貴妃宮殿前,聽聞貴妃頗得聖寵,前來求見的人不在少數,于是他們才到三更天就跪在宮外等候。
晨曦初露,他看到一個女子身着紅裳,青絲垂落,赤足金鈴踏出殿前,姿容絕色如前幾日那驚鴻一瞥,但她眼神冷漠難掩,從始至終都未曾施舍過他一眼。
“皇城不養廢人。”
她的那些嫣然笑意都是逢場作戲,這大約才是真正的她。
但不該肖想的人,他還是肖想了。
殊不知此後幾年就是因她這句話,風霜雨雪,水擊石濺,命運和她,他都要争一争。
他再次睜開眼,靜靜看着那張睡顔,他如今得償所願,卻始終沒有喜悅的心情。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這麼對他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