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微微一笑,還是和往昔一樣的笑容,在穆岩看來卻變得十分陌生,是那雙眼睛裡透着陰冷,“不是我的話,還能是誰?”
“你居然會一點功夫,怎麼從來都沒有告訴我?”穆岩眉間攢着,既是痛苦,也是疑惑。
又倏然瞳孔一怔,“還是你一直都在騙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是魏晏州的人?所以剛才要幫他。”
現在才對她有所懷疑?也不知道該說穆岩是笨還是不笨,反正都到找個地步了,姜月索性告訴他:“我是在騙你,而且騙了你五年,就連原來原來舞姬的身份都是假的,但我不是魏晏州的人,也不想幫他,我隻是……”
姜月說到這裡又沖他笑了笑,“想讓你死。”
穆岩的眼眸因這句話猝然瞪大,手肘險些撐不住半起的身子,捂住胸口的手劇烈顫抖,“為什麼?可我……我對你不薄啊……”,而且就在方才,他甚至想過要帶姜月離開這裡,去找個沒有戰争的地方安生過日子,他挾持姜月時說的話全是真的。
姜月不為所動,穆岩所謂的不薄就是讓她背負了國仇家恨十年麼?魏晏州馬上就要來了,她不想跟穆岩再多說下去,她挑眉道:“想知道原因嗎?”
“我本不信姜,我信商。”最後三個字姜月唇齒輕開,說得極慢,卻給穆岩極大的震撼。
穆岩滿是鮮血的手離開胸前,顫抖地指她,嘴唇不斷戰栗,“你……你是……”
不待穆岩的話說完,姜月就猛地抓住他身上的箭用力往下刺穿,他的眼睛睜大瞪出了紅血絲,立刻就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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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晏州随士兵沖入破廟,這裡入目殘破不堪。
世人苦難求神佛,可眼前的佛像斷臂蒙塵,在這個世道都不能保全,又如何渡衆生?這個世道破敗,無人例外,也無物幸免。
神佛不語,卻見證了一切。
幹枯的稻草雜亂在地面鋪開,上面躺了穆岩的屍體,他姿勢和倒地時一模一樣,但鮮血淋漓、兩眼睜大,顯得格外瘆人。
魏晏州隻淡淡瞧了一眼,目光被他身邊的一個木盒吸引,他彎腰拾起。
打開的一刹那,身後的邱朗深吸一口氣,他沒有見過玉玺,但是見過畫有玉玺的圖紙,上面雕刻的螭虎和圖紙上一模一樣,況且玉色上品,想必這就是玉玺無疑了。
他抑制不住情緒說道:“果然玉玺就在穆岩手上,大人終于如願拿到了。”
後方一衆将領皆抱手恭賀,唯獨魏晏州情緒不高,目光飄忽不定,他本就生性多疑,總覺得一連串的事有古怪卻又說不上來,特别是姜月。
他便合上了盒子交由邱朗拿着,四下去尋找,這裡除了他們的聲音,仔細聽來還有一個女子斷斷續續在抽泣聲。
魏晏州尋聲擡腳走近幾步,就看到了佛像後蹲坐的姜月。
她一直在哭泣,像是被吓怕的哭,身上的衣衫混上土灰髒兮兮的,連手背也是,抹去眼淚的時候不小心讓臉頰也沾了灰,和她鬓邊散落的發絲一起被淚水黏在臉上。
可眼淚根本擦不完,豆大的淚珠不斷往下滑落,直到她眼角的餘光捕捉到玄色衣角,她收住了哭聲趕忙擡起頭。原本靈動的眼眸此時濕漉漉的,被一層柔軟的水波覆蓋,映得越發明亮,是一種一眼望到底的透淨。
就像魏晏州前幾日在高樓上見到她的那樣,像一隻受傷的雛鳥被這個殘酷的世界驚擾,充滿了迷茫和無助。
但魏晏州像是不為所動,就這麼靜靜看着她,穆岩的事他要好好問一問她。
一霎的頓住後,女子慌忙起身,單薄的身子跌跌撞撞朝他奔去,靠近的一瞬間張開雙臂緊緊環抱住他的腰身,“大人……我……我以為再也見到你了……”
姜月身子剛一貼上,魏晏州的身體突然一僵,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眉毛輕微皺起,像是不耐煩。
可姜月什麼都不管,就算身軀不斷戰栗,也要用盡全部力氣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傾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