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瓷瓶,釉面流轉的金紋映得滿室生光。
照理說,是應當推辭一番的,喬婉眠卻說不出口。
刃刀的眼神太過熾熱而期待,她甚至懷疑自己若是拒絕,刃刀會灑淚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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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眠抿抿唇,無所适從地接過,“那就替我謝謝大人賞賜吧……”直至刃刀告辭,她都感覺恍恍惚惚。
下午蕭越不告而别,她還一度擔心自己說錯話惹到他,沒想到他還記挂着自己被蕭虔攥出的那點輕傷。
喬婉眠轉身看向緊閉的衣櫥,輕聲道:“桑耳姐姐,出來吧,人走了。”
衣櫥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後櫃門被推開,桑耳從裡面鑽了出來,長舒一口氣:“可憋死我了!”
喬婉眠忍不住笑道:“桑耳姐姐,你為什麼要躲他?”
桑耳擺擺手,一臉神秘:“小孩子别問那麼多。”她目光落在喬婉眠手中的瓷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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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刃刀小心翼翼地捧着蓮子,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喬姑娘看起來很感動,他的“犧牲”沒有白費——畢竟,那是他珍藏已久的傷藥。
橫豎是主子賞的,他隻是一個可以被忽略的中間人罷了。
他心裡明白得很,主子近來是因為這個喬姑娘才會處處反常。就是因為了解,刃刀才深知,若不推波助瀾,這段姻緣怕是會無疾而終。
就主子那脾氣,把人送到他榻上,他也能将人丢出去。
咦?
刃刀腳步一頓。
有點似曾相識?
他回頭望了一眼喬婉眠緊閉的門扉,門後依然安安靜靜。
看來隻有等他徹底走遠,才會再響起說話聲。
唉。
若主子開了竅,他們這些親信也就能跟着沾光了。
斂劍那厮另當别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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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眠屋中,桑耳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藥瓶:“眠眠,我大概是悟了。”
“什麼?”喬婉眠從櫃中抱出一隻軟枕,走到裡間為二人收拾床榻,“你要出家?”
桑耳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語氣認真:“我猜,主子對你存了心思。”
“嗯?”
喬婉眠停下動作,懷疑自己聽錯了。
桑耳正色道:“破例留你,把烏篷船給你——那可是先夫人的遺物,他從不讓人碰。還特意讓刃刀送藥,夠明顯了。”
喬婉眠一怔,小船竟是蕭越生母留下的?
她也自幼失了娘親,深知娘親留下的一針一線有多寶貴,便道:“那這船不能再用了,你看我明日去給大人賠罪可行嗎……”
“先别管船的事,”桑耳打斷她,“我在跟你分析終身大事呢。”
喬婉眠也好奇蕭越對她到底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心思,抿了抿唇老實坐下。
桑耳接着說:“他救了你們全家,提拔你父兄,幫你們經營演武場,把你護在無歸院,犯錯也不罰你,還為你吃醋、替你出頭,給你送藥。若不是對你有意,還能是什麼?”
桑耳每說一句,喬婉眠的臉就熱一分,将她挂在樹上,就是一顆熟透的小海棠果。
好像……還真是!
若非桑耳将事實一樁樁一件件的擺出來,她當真看不出蕭越對她情根深種。
那人還總拿一張冷臉對着她,藏得也太深了。
可這太可怕了!
如果蕭越真有那種心思,她豈不是離夢裡前世的悲劇更近了?
桑耳走到喬婉眠身邊,發現喬婉眠雖然臉蛋通紅,但眼神中隻有純粹的恐懼和疑惑,不見半分少女的嬌羞媚态。
她試探着問:“你可願侍奉主子?”
喬婉眠一雙桃花眼眼瞬間睜大,“你你你,快敲三下桌子。”千萬不要被神仙聽見,收回去!
桑耳照做後,拉着喬婉眠一起在榻邊坐下,溫柔道:“眠眠,你懂什麼是喜歡嗎?”
喬婉眠逞強道:“我自然懂,就才子佳人相遇什麼什麼的。”
“話本子?看過幾本?”
喬婉眠驕傲,“三四本呢。”
那可都是她冒着巨大風險偷偷攢錢買下的寶貝。
哎,也不知它們都如何了,有沒有落灰。
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它們一面……
思及此,喬婉眠神色黯淡下去,卻聽桑耳當頭棒喝。
“我懂了。”桑耳憐惜地看着喬婉眠,“你就是吃了沒墨水的虧。”
喬婉眠茫然擡眸:“?”
她是沒正經上過私塾,不過前兩年拜了鄰家的秀才夫人為師,學得雖是吃力了些,但若睜隻眼閉隻眼的話,還是勉強能夠得上“知書達理”四個字的。
桑耳眼珠一轉,撇下喬婉眠徑自出門,片刻後抱着一摞書冊回來,“砰”一聲丢到八仙桌上,招呼道:“快來,學完這些你必有大成!”
喬婉眠心裡亂得很,哪有閑情學什麼經史子集,聞言慢吞吞起身往外間挪,“我看這就不必了吧……”
她不情願地将目光移到小山似的書冊上,陡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