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不是人的,而是鳥的。
阿筝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她真的一定要忍霍元恪嗎。儲君換了就換了吧,反正也輪不到她身上,最多不過是需要花些心思摸清楚新儲君的脾性,然後明哲保身。
不如想個法子,把霍元恪給……
做了。
阿筝按下煩躁,又撿起一根樹枝将死鳥翻了一面。沒有傷口沒有血迹,其上有些冰渣,應是凍死的。
那便是偶然了。
心底緩緩舒了口氣,阿筝扔了樹枝,正欲離開時,又聽到了霍元恪的聲音:“九皇妹對待同類便是這般無情。”
同類?
阿筝循聲看了過去,霍元恪正站在假山群的山洞裡,神色漠然地注視着她。
原來,他并未離開,還一直在暗處。
“太子殿下好生奇怪,小九笨拙不知殿下何意。”
阿筝表情很是無辜。
試探去吧,承認的那是傻子。
霍元恪卻并未在意一般,步伐悠閑地走來,于她身側停頓一瞬:“你身上有味道。”
阿筝當即皺了眉。
本想陰陽幾句回去時,對方的下一句卻讓她怔愣很久。
“與那日下水前一樣。”
下水?
因他這句,阿筝猛地回憶起自己被他丢進水裡涮的場景,由于實力不夠,她一直忍着這口惡氣。
隻是,霍元恪為何要提到這個?阿筝回過神本想問個清楚,可對方早已走遠了。直到被連蓉找到時,阿筝仍在思索霍元恪方才說的話是何意。
連蓉見她在沉思,也不出聲打擾,隻默默拉着她去了霍時月那邊的暖閣裡。
一進屋,霍時月便看了過來,涼涼道:“還以為九皇妹走丢了,正要派人去往那湖邊尋呢。”
阿筝倏爾一笑,老實地坐到了霍時月的身邊,為她添上一杯新茶。
霍時月便不做聲了,偏頭繼續去賞煙火。連蓉在一旁見到了,也吃了味兒,将自己的杯子也遞了過去。
空中逐漸又飄起了雪,雪花潔白細碎,如同柳絮緩緩落下。煙火卻沖淡了這種靜谧的氛圍,将夜空照得明亮。
雲景台正是熱鬧之時,人聲鼎沸、笑語歡聲。友人互相舉着杯,親人倚在一起祝願來年和順。所有人的臉上似乎都帶着期願。
……
傳說神女為拯救被妖獸侵襲的世人,在佛蓮山上親手點了一萬盞燈。每點一盞,妖獸便會消失一隻。待她将一萬盞點滿時,妖獸消失殆盡,神女也不見了蹤影。
有人說神女是完成使命回到了仙界。也有人說神女早已神魂盡散。隻因這些燈燃的是神女的血。
這便是萬願燈的傳說。
佛堂内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擺着一萬盞蓮花燈,有些已經點亮,有些卻還暗着。
遠處隻有桐君和霍寒漪一直在旁邊作陪。帝王下令,旁人不能插手,便是絮因畔的小尼師們也是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住處。
霍寒漪紅着眼無聲看着母妃艱難地挪動,重複着蹲下點燈、起身換個位置再次蹲下的動作。
雖母妃并未抱怨,她仍能看出來母妃在極力忍耐身體的不适。父皇當真這般無情。他将母妃看做什麼,帝王便一定要如此嗎?
霍寒漪不住地顫抖,隻覺身體裡有一道火順着她的血脈攀岩爬到了心口,燒掉了那層軀殼,将她所有被包裹住的不滿憤怒全然釋放了出來。
她忽然想起了幼年。
那時,父皇經常下了朝就來長定宮,與母妃對弈,陪她習字。即便她耍性子,父皇也從不惱,仍是會溫聲哄她。
是從什麼時候變的呢?
外間的雪下得更大了些,風聲呼鳴,有些許風溜了進來吹滅了窗口處的蓮花燈。
端妃撐在地上停頓片刻,她從午時開始點燈,到現在也不過點了數千盞,若要都點完或許得到明日了。
身前的蓮花燈亮的耀眼,将這佛堂照得通明。
端妃凝目注視着身前的一盞盞燈燭,不由得失了神,她仿佛從燈光中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曾不受束縛無牽無拌的自己。
剛來此處時,她也曾悲楚。驚于親人、驚于帝王。今夜點燈後,她忽然覺得不過如此。
她忽然有些感謝在絮因畔的這些日子,佛經令她比以往平靜許多。
往日是夢障,蓋住了她的眼睛,令她難以分辨方向;
來日她隻需撥開迷霧,朝着另外那個自己走去。
端妃莞爾一笑,閉上了眼。
“娘娘!”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