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循視時又看到一位熟人。還是曾與福王在絮因畔訴情的那位。她低着頭,也不往旁處看,身邊冷冷清清無人搭話。
阿筝招來千依小聲詢問,千依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後小聲回道:“那是崔禦女。”
禦女,無怪乎此前很少見到。
正思索間,有宮人來報連蓉約她宴後一起看煙火。官眷那邊連蓉正向自己招着手,臉上很是雀躍。
阿筝笑笑,讓宮人去回複自己應下了。
元辰宴應是頌國宮宴中形制最為複雜龐大的。光是這宴前的天神祈福參拜便要參宴所有人淨手後跪下朝西面磕頭,包括帝王。
再由太常卿着請神服念祭詞,以表達對神的敬意,祈求福祉。
這一番祭詞念完也要三刻鐘,身體差些的怕是都跪不住。幸而阿筝來之前已在前後腿上都綁了些很厚的棉墊。
這樣在跪不住時還可以坐一坐,不會麻了腿。
不過其他人似乎都跪得虔誠,阿筝餘光看到身前的霍歲安身形有些搖晃,在她往旁側倒去時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身前的人頓了頓,勉力支撐下來。
待太常卿終于念完這番祭詞後,衆人似是都舒了口氣。由姚公公在皇帝的示意下高聲宣布開宴。
元辰宴算是君臣之間最為自由的一頓飯,此宴上例來不談國事,隻聊些君臣情誼。
席間也算自由,不必時時刻刻端坐在宴上。周邊都設置了廂房,若是累了還可去歇歇,即便晚了也不必擔心出不了宮誤了事。宮門會開放至醜時三刻。
阿筝本就不餓,稍稍用了些吃食便起身離開了。臨走前特意看了屈承戟一眼,他接觸到自己的視線後頓了頓,随後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不過屈承戟旁邊一直有少年們拼酒,阿筝料想他還要些時間才能脫身,便先去找了連蓉。
連蓉被拘在母親身邊,與其他夫人小姐們交際。看到阿筝過來眸光頓時亮了,扯扯母親的袖子低語幾句。
連蓉旁邊的婦人看了阿筝一眼,這才點頭允許她離開。待走到一處避風處,連蓉急急開口:“多日不見公主了,不知公主恢複如何?”
“連姑娘莫要擔心,我一切都好。”
連蓉踢着腳下的小石子兒,臉上有些喪氣:“國子監放了假,我便不好來宮中探望。家裡也不許我遞帖子進來。”
“無妨。”阿筝很是理解,并不在意這個,“長輩如此必是有考量,連姑娘不必這般愧疚。”
這話看似寬慰,但連蓉卻不是很開心。
她隐隐能感覺到公主對自己很是客氣,隻有客氣,卻無親近。她有些難過,又不知如何表達,亦或是不該表達。
見對方因自己這話沉默許多,甚至背過了身去,很像一隻被抛棄了的小獸。阿筝想了想,拉住了她的手。
連蓉身形一頓,終是忍不住了小聲道:“公主是否嫌我了?”
阿筝聞言很是詫異:“這話從何而來?”
連蓉很是委屈,将自己這段時日來的擔心憂慮一股腦說了出來。
期間還夾雜着幾聲哽咽,說自己因沒能幫上她急得上火,想為她報仇去左疏華等人的馬車裡偷放了很多蟲子,結果被這些人發現了告訴她爹,家中便将她狠狠罰了一番。
末了還偷看她一眼,又别扭道:“公主待臣女不如從前親近。”
阿筝:“……”
她沒有想過連蓉會說這個。不過,這的确是她的錯,是她僞裝得不夠完美。想到她去偷偷放蟲子這種行為,阿筝不由得彎了彎眼睛。
“我從未嫌過連姑娘,此前不會,往後也不會。”
“連姑娘于我的恩惠,我一直記在心裡。之前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邀你來說話,年後約莫是能出宮一趟,屆時還要麻煩連姑娘抽空帶我見識一下京都的繁榮。”
連蓉聞言登時睜大眼睛,歡喜着應了。她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稍微安撫,便已痊愈。
阿筝笑着又補了一句:“往後莫要因我做這些,就算做了,也再小心些别被捉到了。”
連蓉愈加開心,面上都神氣了很多。公主也是喜歡她的,才不會嫌她粗莽,且還擔心她呢。
二人誤會解除,正商量着換個地方說話時,旁邊忽然傳來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有個太監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正甩着自己的手,嘶嘶叫喚,嘴裡還不住罵道:“小兔崽子敢咬咱家。”
确認過見四下都無人後,太監偷摸溜走了。二人的位置處于樹後,以那太監的角度,很難看到她們這裡。
連蓉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太監出來的真不是時候,她還有好些話想和公主說呢。
阿筝也沒在意這個小插曲,因為她要去找找屈承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