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苑所在的這一條街道上有好幾座花樓,個個燈火通明。連欄杆都裹滿了金粉,在燈下散發着燦目的光。漂亮的女郎們倚在欄邊含笑飲酒,勾得路人連連擡頭。
遊辰拽下頭上的插花,置于鼻尖細細地嗅了一把,然後笑着對身邊的袁肖道:“可惜了屈承戟沒來,也不知這小子最近在忙些什麼,老是不見人。”
“屈世子怕是有了别的樂子,沒說罷了,不管他。辰兄,明日再見。”袁肖打了個酒嗝兒,沖遊辰擺了擺手。
兩人的小厮忙上前扶着他們上了馬車。
阿筝收回視線,抖抖毛飛了進去。
凝香苑内裡的裝飾倒很是素雅,與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隻是處處懸挂的紗幔還是為此添了些萎靡之風。
一層的楠木圓台上,樂師們在淨色的幔帳後地奏着靡靡之音,二、三層則是排列整齊的房間,大多都閉着門,少許開着的能看到有醉醺醺的男子從裡出來。
木梯之上,或是含笑的女子,或是沉醉的酒客。
事情忽而有些棘手。
她不知宋晚遇長相,也難以尋到機會去查看那些閉着門的房間,這樣找無異于大海撈針。
頌國于青樓上,倒是有規定。凡入青樓的女子必須登記在冊,無論是罪臣之後,還是山野鄉女。
但宋晚遇特殊,她在宋言青還未認罪時,便已失蹤,名冊上或許也沒她的名字。
阿筝撇嘴,再次怨上了霍元恪。
“聽聞有富商出了一百兩銀子要将那傻丫頭買下呢。”
“你不會是诳我的吧,櫻珠姑娘前些天也才兩百兩。”
身邊多了兩道聲音,阿筝望去,隻見兩個夥計端着承盤正從自己身邊走過。
麻子臉夥計得意笑道:“這還有假?我去給蘇姑娘送吃食的時候聽到的。錢媽媽都将她關在東邊那間柴屋了,說是三天後就交人。”
另外那位胖夥計瞪圓了眼睛,手裡的承盤差些都歪了:“可是那富商為啥要個癡兒?凝香苑裡漂亮姑娘不少咧。”
“說不定那富商就喜歡這樣的,老鸨開心收銀子。咱們當八卦聽聽。”
胖夥計點點頭,歎了口氣:“也是,說不定那癡兒就此過上好日子了。”
阿筝忽然有種預感,這二人說得癡兒或許就是宋晚遇,她得去确認一番。
柴屋……
阿筝展翅飛向了後院,可她在後院找了許久都未看到夥計們說的柴屋,莫不是他們說的東與她理解的不是一個方向?
阿筝停在井邊四處張望。
“蘇姑娘,您救不了她。何必再去看呢,萬一惹得錢媽媽不開心還得罰您。”秋穗提了個包袱,愁着一張小臉跟在蘇靈身後。
蘇靈左右看了看,踮着腳步輕聲道:“我既将她帶了回來便不能這樣丢了她,或許找姐妹們湊湊銀子能讓錢媽媽回心轉意。”
阿筝循聲望了過去,說話的是一位穿着單薄紅裙的姑娘和一個圓臉小丫頭。
這樣寒的深夜,那姑娘隻着一身極薄的紗裙,脖頸處凍得發白,隐約可見青色血管。那姑娘容貌秀美,氣質甯靜,看起來溫溫柔柔的。
旁邊的小丫頭穿得雖比那位姑娘厚點,不過也就是一件薄襖褂,說不上多暖和。
“早前借錢給她治病的還沒還上,現在哪兒還有願意借錢的。”秋穗小聲在後面嘀咕。
不過雖是不滿姑娘這樣待那癡兒。她卻無法去攔,因為她也是姑娘這樣救下來的。
蘇靈輕手輕腳地靠近柴房,低聲喚道:“端端?”
許是錢媽媽沒想過有人會來。柴房門上就一把鎖,也無人看守。蘇靈說完,房内忽地傳來哼哼聲,柴房的門被撞了一下。
蘇靈蹙眉透過門縫往裡看,溫柔地安慰道:“餓了吧,秋穗快将肉餅拿來。”
秋穗聞言忙解開包袱将肉餅遞了過去,然後去了一旁望風。
柴房的門年久失修,縫隙大的能伸進去一隻手。正好能從門縫把肉餅遞進去。
蘇靈小聲安撫:“你把肉餅好好吃完,再等我兩天,我定會想法子救你出去,乖乖哦。”
蘇靈說完又将帶來的薄被也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門裡依舊是哼哼聲,良久後才傳來一句短促的女聲:“乖的。”
蘇靈溫柔一笑:“那我先回了哦,夜晚睡的時候要将布衾裹住,記住了嗎?”
這次門裡沒回應了,蘇靈淺淺歎息一聲,四處看看帶着秋穗走了。
見二人走後,阿筝從門縫裡飛了進去。
這裡說是柴房,實則是一間髒亂的木屋。屋裡除了一點柴火外便是些破布破碗。門邊有個縮成一團的黑影急切地啃着肉餅。
許久沒清理過的頭發已打結團在了一起,臉也髒兮兮的。身上那件也算是棉襖,隻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破了洞,還蹭了許多黑褐色的髒污。
她是瞪着一雙眼睛啃肉餅的,甚至幾次都咬到了自己的手指,更像是隻有進食本能的動物。
阿筝湊近去看她的手。
那姑娘的手上有許多皴裂的痕迹,因過于幹裂的緣故,裂口處有血在緩緩地滲出來。
左手有些不正常的彎折,右手則是指節紅腫,尾指處是缺失的!
真的是宋晚遇?
阿筝落在地上想仰頭去看她的臉,可是那姑娘低着頭不停動着,令阿筝難以看得分明。
正在此時,她突然停下了動作,嘴裡的餅渣往下掉着碎屑,看向了阿筝:“鳥。”
這一番停頓,阿筝終于得以看清她的相貌。她的眼睛很漂亮,弧度圓潤,五官清秀,與小秋的确有些相像。
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阿筝忽地想起來剛剛兩位姑娘所說的話,她似乎是那位蘇姑娘帶回來的,甚至那姑娘還借錢為她治病。
正思索時,身邊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