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字迹小冊子裝進去。”阿筝開了口,今兒可是要靠它了。
到了學堂,阿筝仍是頂着衆人鄙夷的眼神坐下。
“也不知臉皮為何這樣厚?竟還來進學。”
“若不這樣,怎能接近四皇子?”
“聽說還苛待宮人,想必是怒火無處宣洩,便拿無辜的宮人撒氣吧。”
“這般沒有禮教,竟還來上學。”
阿筝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想起自己來得匆忙忘記飲些茶水,便出去找順其了,待她回來時發現桌案及椅凳上潤濕一片。
不知是誰來潑了些水。
霍靈秀看似在與方靜蔓她們說着話。實際上,衆人眼神均看着那邊。
可那人竟似沒了脾氣般,擦掉水漬便坐下溫書了。
好生沒勁,這樣就屈服了。
霍靈秀嗤了一聲,轉而看向了霍寒漪的座位。
聽聞昨日九皇妹去長定宮碰了壁,想來端妃娘娘也聽到了流言,不讓霍寒漪與之往來。
這般境地了,九皇妹居然也能忍下,莫不是對她仍太柔和了?
上午授課結束後,霍寒漪本想拉着九皇妹和聘婷消解誤會。昨日,徐夫人帶着聘婷進了宮,她與聘婷互剖心迹後和好如初。
若聘婷了解九皇妹,定會喜歡她的。
可霍寒漪看了好幾圈都未看到阿筝的身影。直到下午陳夫子授課,對方方才出現回到了位子上。
許是九皇妹午間有些事來不及與自己說一聲吧,霍寒漪也沒多想。
結果一連幾日都是這般,午間找不着阿筝的人,下了學後,她又去昭和宮練體,還比從前練得更要晚些。
霍寒漪這才驚覺不對,九皇妹難不成是在躲她。
可,為何如此?
她也知曉宮中流言傳得更是過分了些,連九皇妹非是皇室血脈這等謬論都傳了出來。
九皇妹可是因為這些話難過了,還是.....怕拖累她?
她今日必然要問個清楚。
待到亥時,霍寒漪估摸着對方應是回了,便帶着繁燈欲過去,哪知到了宮門卻被桐君姑姑叫住,說是母妃有急事找她。
可霍寒漪去了正殿,發現母妃好端端地坐在軟塌上看書,神情是一貫的從容。
“母妃喚我是何事?”
端妃目光未動,隻道:“這本詩集讀到盡興處,覺得寫得甚好。便想着與你讨論一番。”
霍寒漪頓了頓,“母妃可否等我片刻,待我回來再與母妃共賞詩集。”
說着便朝端妃行禮轉身。
“站住!”
端妃放下書,沉聲道:“夜已深了,若不想賞文,便去睡覺。”
霍寒漪聞言怔住。
居然是這樣,她還道母妃最近為何總是在晚間找她,原來是怕她去尋九皇妹。
霍寒漪心裡發悶,踟蹰半晌終是問了出來。
“母妃為何要攔我?”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那般巧言令色之人不配受你優待。”
端妃軟了聲音,“聘婷乃是大學士之女,家風端正,文采風度皆是上乘,這等貴女才可作為至交。”
霍寒漪沉默良久,内心有些苦澀。
母妃生辰宴,她滿心歡喜地送了木雕,雖然锲刻途中受了不少傷,但想着母妃收到後高興的樣子仍是堅持了下來。
甚至在木雕底部刻了一行小字,是了,懷揣着自己的祝願,希望母妃能從舊日苦痛中走出。
可是,母妃很生氣,責罵自己不學無術,失了貴女的風範。
“萬物更新,舊疾當愈,長安常安。”
這是她當初親手一筆一劃刻出來的,可是母妃應是從未注意到。
她記得,桐君姑姑将此呈給母妃時,母妃隻看了一眼,便掀翻了承盤。那木雕順着台階一層一層地掉了下來,她的期待也随之一起落到了塵埃裡。
她原本已經放棄了,自那以後,她便藏起了自己的喜好,隻做母妃心中的貴女。
母妃要她讀詩,她便讀詩。要她作畫,她便作畫。
可是九皇妹忽然出現了,還幫她将那份期待找了回來。
九皇妹說她雕得很好看,雖然未曾說明白到底是何處好看。
霍寒漪自嘲一笑,她是個很猶豫的人。
總是在彷徨,懷疑九皇妹的目的,也從未堅定地與之站在一起。
母妃也曾被流言構陷,可是姨母卻能時時安慰,甚至直接罰了那些嚼舌根的人。
她不如姨母。
流言剛起時,她以為不去理會便好了,可流言愈演愈烈,她眼睜睜地看着九皇妹越來越沉默,她卻無任何作為。
她們總說九皇妹接近自己是為了謀取好處。
霍寒漪想了很久,她除了給了九皇妹一本字帖外還給了什麼嗎?
送給聘婷的都要比送給九皇妹的多吧。
直到九皇妹因此躲她,她才知曉,自己才是那個一直獲利的人。與九皇妹在一起時,她很是輕松。
不用受縛于姿态,不必斟酌于言語。
她從未付出什麼便得到了九皇妹的喜歡,想到她總是睜着濕潤的眼睛軟軟地喚自己七皇姐。
霍寒漪擡手捂住了眼睛,憑什麼她的九皇妹要受到這些折磨?
“流言能殺人啊,母妃,您才是最有體會的,不是嗎?”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徒留怔愣的端妃坐在原處,失了言語。
良久後,桐君才聽到主子的聲音。
“桐君,她怨我。”
窗外的鴿子将這一切都收于眼底,朝一個方向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