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嗡嗡的聲響把向陽從睡夢中吵醒。頭頂風扇嗡嗡震動，他緩緩睜眼，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映入眼簾，他愣了愣，閉上眼睛又睜開，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令他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齊玥緊緊抱着她的胳膊看起來睡得很死，門外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他轉頭，孫旭手裡拎着油條火燒還有豆漿正往屋内進。
他關上門轉頭罵罵咧咧，“媽的樓上一到這點兒就開始拿他那破豆漿機榨豆漿，陽哥你……”
“噓……”向陽打斷他的話小聲說道，“小點聲。”
孫旭瞥一眼抱着向陽胳膊的齊玥，嗤笑一聲，将其中兩杯豆漿放在桌上，扭頭拎着其他東西去了廚房。
向陽想抽出胳膊，奈何齊玥抓得太緊，他怎麼也掙脫不開，良久，他輕歎一口氣，望着牆上的鐘思索是叫醒齊玥被她的起床氣罵，還是遲到讓老闆罵。
他低頭沉思的時候，孫旭已經端着放到盤裡的油條和火燒，還有一碗豆漿從廚房出來，他略過二人坐到桌前，向陽看着桌上的東西，小聲說道，“早餐店不是有賣玉米糊的嗎？你去買一杯。”
孫旭把手裡的油條扔進豆漿裡，聞言疑惑擡頭，“我記得你喝過豆漿？”
向陽指指齊玥，“她不喜歡，她問到豆漿的味道都會犯惡心。”
“啧，事兒真多。”孫旭罵罵咧咧咬了一口油條站起身。
向陽又補充道，“還有，我記得東邊路口那家早餐店裡有賣土豆絲卷餅的，你去買兩個回來。”
“又是她愛吃?”
“我愛吃。”向陽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孫旭微眯着眼睛審視他，向陽被盯得心裡發慌，他蹙眉，“趕緊，我要遲到了。”
孫旭眼神略帶玩味的在二人身上掃了一眼，轉身下樓去買飯。
糊弄走孫旭，向陽輕舒一口氣，他低頭看着齊玥，她抱着自己胳膊的兩隻手随着自己坐起而跟着微微懸起來，就這樣她也沒醒。
他轉而又躺下，一隻手壓在腦後，聽着齊玥勻速的呼吸聲，昨晚的事如風一般吹進他的腦海，緊緊烙印在心裡，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盯着齊玥出神，齊玥眼皮微顫，抓着他胳膊的手迅速松開轉而揉揉眼睛，她微睜眼視線跟來不及閃躲的向陽撞上。
向陽心裡一慌，齊玥眉眼含笑，似乎在呓語，“向大頭，我要吃土豆絲卷餅。”
話剛說完，她重又睡過去，向陽松一口氣，起身去了卧室，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最下一格的抽屜，幾盒止痛藥下，是那張全家福照片。
他把藥挪到最上面的抽屜，拿出一盒藥到包裡，做完一切他看了眼抽屜裡的照片，緩緩關上抽屜，鎖好離開。
鬧鐘炸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齊玥猛地睜開眼，孫旭正坐在沙發前吃飯。
“醒了?”孫旭把桌上的兩個碗往前推了推，“土豆絲卷餅和玉米糊。”他特地加重兩個詞的語氣，“吃吧，吃完趕緊走。”
齊玥看着他手裡的豆漿和油條，有些疑惑地四處張望。
“别找了。”孫旭低頭繼續看手機，“陽哥幹活去了，要不是因為你……”孫旭話說一半，忽然噤聲，擡頭神色古怪地看了眼齊玥，“你們醫生不都忙天忙地的嗎？這個點你都不上班嗎？”
“我調休，等會兒上晚班。”齊玥明顯感受到孫旭的變化，她盤腿坐在茶幾前，端着碗喝了一口玉米糊，“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孫旭愣了愣，想起昨晚留在床頭的紙條，低下頭一臉不耐地說道：“哥哥。”
“你倆倒是不難認。”齊玥笑了笑，“一個老實内向，一個沒禮貌。”
孫旭撇撇嘴，沒吭聲。
齊玥吃完飯又在屋子裡轉悠，孫旭在身後趕她，她轉頭，“你又不是這屋子的主人，憑什麼趕我走。”
“陽哥讓我幹的。”孫旭倒也不遮掩，齊玥輕笑一聲，“他?他都得聽我的，不用管他，你該幹嘛幹嘛去。”
她說完不再理孫旭，轉頭去了廚房，說是廚房，實際上隻是放着一張桌子和電磁爐的小屋子，連油煙機都沒有，齊玥都能想象得到做飯時煙霧缭繞的樣子。
桌子下面訂了兩個木闆，上面擺着幾個發芽的土豆和一些看起來有些蔫吧的蔬菜，最下面放着油鹽醬油。
她彎腰把發芽的土豆扔到垃圾桶，拿起豆角放到菜闆上站在那分析研究半天，扔下菜刀又開始在屋子裡轉悠，她又回到向陽的卧室，卧室此刻已經清理幹淨，床頭櫃上的書已不知所蹤不知被收到哪兒去，她又走到床頭櫃前試圖打開三個抽屜，依舊紋絲不動。
她躺到床上，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她看清來電顯示眼前一亮，接通電話。
“齊玥嗎？”
“是。”齊玥忙點頭。
“我下午有點事，你現在能來嗎？”
“當然。”齊玥點點頭跟電話那頭的人約好時間，拿起床上的包就往外沖，孫旭手抓着門把手站在門口不知道幹什麼，齊玥着急忙慌地推了他一把沖出大門下樓，身後傳來孫旭不滿的聲音。
她無暇顧及，下了樓揮手打車，她報上地址後，低頭看手機。
【齊冰塊：你昨晚幹啥去了花一百五?】
齊玥撇撇嘴，回複道。
【齊玥：花你一百五給你難受的，哎呀長大啦，不把姐放眼裡了。】
【齊冰塊：……扯遠了，你沒出什麼事吧，不是去酒吧什麼地方吧。】
【齊玥：沒事，我打車讓人坑了。】
【齊冰塊：被坑?沒跟人打起來吧？】
【齊玥：我要不是着急，指定跟他掰扯掰扯。】
【齊冰塊：沒打起來就好，我上班呢不說了。】
出租車在縣城唯一一家咖啡廳前停下，齊玥穿着衣服睡了一晚，衣服變皺巴巴的她頂着略微有些亂的頭發進了咖啡廳。
寥寥幾人裡，齊玥很快在靠窗的位置找到她要找的人。
“老喬！”齊玥激動地沖她揮手，喬霖放下手裡的杯子也沖她揮揮手。
二人擁抱着跳了幾下絲毫不在乎他人嫌棄的目光坐下。
“咱倆都多少年沒見了。”喬霖感慨道。
“從你去轉行做業務員就一直沒見面了吧。”齊玥有些惋惜，“要是你當時還在市醫院，現在肯定幹到主治醫師了。”
“我爸媽那情況，那點工資哪夠我開銷的，還是幹銷售掙錢。”喬霖甩了一下頭發，從身旁的公文包裡抽出本冊子給她。
“這裡面是我們公司的産品你看一下，按你之前的要求，我推薦這個。”她指着圖冊其中一張，“靈活輕便，适應之後走路跟平常人無異，你應該也知道，一開始适應期都會磨損腫脹，這是無法避免的，還有這個價格，也會貴一些。”
“多少錢？”齊玥看着圖片問道。
喬霖掏出計算器啪啪算起來，“咱倆老朋友了，個人給你打個折，算下來的話……”她将計算器推到齊玥眼前。
“六萬六……”齊玥小聲念着，笑道：“還挺吉利的數。”
“存款夠嗎？”喬霖侃笑道，“不夠我借你。”
“雖然拿出這些錢很肉疼，但我還不至于這麼些年連六萬都存不到。”
“诶，不是六萬，是六萬六。”
“我知道。”齊玥沒好氣道，“還是那麼财迷。”
喬霖沒否認，好奇道，“不過你是給誰定假肢啊神秘兮兮不告訴我。”
“男朋友。”齊玥說着，喝了口咖啡。
“男朋友?”喬霖微微一怔，驚訝道，“啊？你那個青梅竹馬?原來他真的存在啊。”
齊玥拉下臉佯裝生氣道，“怎麼，你一直把我當瘋子嗎？”
“沒有沒有。”喬霖忙擺手。
齊玥冷哼一聲，揮手叫服務員。
二人寒暄一陣，喬霖邀請齊玥吃飯，齊玥擺擺手，“不了，還有事呢。”
“你不是上晚班嗎，有什麼事。”喬霖疑惑道。
齊玥站起身，沖她笑道：“工作又不是我的全部。”
跟喬霖道别後，齊玥在附近轉了一圈，到一家看起來挺幹淨的餐館裡打包了兩盒米飯，一份青椒雞蛋，紅燒排骨，清炒油菜，酸辣土豆絲，都是她印象中向陽喜歡吃的。
她坐在角落等老闆打包，店門忽地打開，一股熱浪吹到齊玥臉上。她擡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好心情瞬間被敗壞，齊玥氣不打一處來，心裡冒氣一股子火氣。
“别跟我說是巧合。”她語氣冰冷。
“不是巧合。”喬璨琛拉出椅子在她對面坐下，眼窩深陷看起來有些疲憊，他勾起一抹笑，“我昨晚上可是一夜未睡呢。”
“那關我什麼事。”
“不好奇我做什麼去了嗎？”
齊玥懶得搭理他低頭看手機沉默不做聲，喬璨琛看起來習以為常，他垂眼，“在向陽家住得舒服嗎？”
齊玥微微一愣，擡眼：“你在向陽家蹲了一晚上？”
“我就坐在樓梯那兒，等着你出來，等了一晚上，卻等到向陽出來。”
“你跟他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他沒看見我。”喬璨琛笑了笑，“你不解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