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眠叫他,目光卻沒有看他,和問白隐“喜不喜歡娃娃”時不一樣,眼中暗流湧動,複雜的情緒在其中翻滾。
白隐沒見過這樣的眼神,白鶴眠似乎不純粹是在生氣,未知的東西讓白隐感到不安,他爪子蓄力,想跳下去,但不想在白鶴眠面前露怯,他黏在矮桌上,梗着脖子看白鶴眠。
白隐的心跳随白鶴眠的腳步而越來越快,在雪松味散開時,他縮縮脖子,卻無事發生。
白鶴眠輕輕摸過那幅畫,他手指修長漂亮,白隐看着那隻手良久才注意到他戴了指環,而這隻精貴的手隻觸過白底,始終不敢玷污畫中人。
畫作沒有任何髒污之處,白鶴眠長舒一口氣。
白隐緊張的心也随着那口氣冷靜下來,有一層灰色的紗布罩住它。
他蹦到地上,想要甩開奇怪的心緒,白鶴眠卻叫他過去。
畫軸已經收好,白鶴眠背月而坐,暈開一圈銀色,他沒有走過來抱白隐,白隐隻能仰頭看他,轉瞬間回到獻祭那天,他一直是受敬仰的神明。
白隐甩甩腦袋。
他爪爪可沒“蓋章”,沒什麼好怕的。
白隐走過去,白鶴眠雙手将他抱到腿上,然後擡起那隻他覺得漂亮的手。
白隐惬意地趴下去,摸毛毛好舒服哦。
啪——
一巴掌拍在白隐尾巴根,他的小黑豆一眨不眨,完全呆了。
半晌,白隐:“嘤?”
白鶴眠又一掌下來,不疼,但白隐深覺丢狐,委屈地叫起來,叫聲凄慘,惹得向安進來看了回。
白隐兩耳飛平,朝向安求助,向安憋着笑出去。
他忘了向安是白鶴眠的下屬,向安照顧他也是白鶴眠吩咐的,這裡沒人會為了他而忤逆白鶴眠。
他爪子都亮出來了想跳下去,白鶴眠一手抱穩他,壓制他的掙紮卻完全沒有傷到他。
白鶴眠打了白隐三下後放開他,白隐卻沒力氣跳走,霜打的茄子般癱在白鶴眠腿上。
小狐狸毛特别軟,毛色亮麗,像覆着層柔光,現在這團可愛的狐狸憋着滿肚子委屈哽咽,肚子一抖一抖的。
在白隐看不到的地方,白鶴眠眼裡閃過笑意,撓了撓他的狐狸頭。
他就像個勝利者,給了白隐一巴掌又給個甜棗。
白隐更難過了,抽抽搭搭不動彈。
總有一天,他要用尾巴抽白鶴眠的屁股,九條尾巴輪流抽。
白鶴眠下手輕,隻是警告白隐不要靠近畫,白隐知他用意,卻也不想理他,連帶着看娃娃也不順眼,對着木娃娃呲牙。
“小狐狸好兇呀。”向安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
白隐哼哼,撲上去啃住娃娃後就不動了,他松開牙,娃娃沒有留牙印。
他把娃娃推給向安,向安從善如流将娃娃擦幹淨後,發現他甩着九尾尾巴,大搖大擺想鑽過珠簾進裡殿,趕緊把整隻狐拎起來,“狐君在打坐。”
打坐?
白隐學到了新鮮東西,白鶴眠盤腿坐那是打坐,“打坐是幹什麼的?”他狐言狐語問向安。
“增進修為,嗯……”向安考慮到小狐狸的腦子,進而解釋,“就是可以變強,比如小狐狸修煉後可以變成人。”
白隐記得那些抱團的狐狸能說人話,他們應該就是修煉了。
他是不是修煉以後也能說人話?
白隐想變強,想和其他狐狸一樣。
白隐知道修煉後,就會下意識去觀察其他狐,但向安幾乎不施展法術,凡事親力親為,就連給他換水也是掐好時辰做,用向安的話來說就是“狐生漫漫,諸多事物都用法術解決未免枯燥”。
白隐聽得牙癢。
最氣餒的是,白鶴眠打坐的姿勢他根本做不到,盤腿坐太為難狐了,他的爪爪也沒有人的手指靈活,有次他艱難打坐,白鶴眠看到後問向安他是否有疾,請了醫師過來。
他恨。
他羞恥地跳上房頂。
接連幾天,白隐一無所獲,這日,他在外面撲蝴蝶撲累了,回狐窩将娃娃拿出來,撕了一塊布給向安,勞煩向安将娃娃綁在他背上。
白隐背着娃娃在外面曬太陽,聽到不遠處有幾隻狐狸在談論有群狐被罰,這事他略有耳聞,貌似是他從海裡被撈上來不久後發生的。
狐狸被罰還不如今天向安給他加餐有趣,但他也想和同類說話。
白隐站起身,抖抖後背,将娃娃背好,若無其事地在衆狐面前亮相,狐狸們看到他後談話聲一頓,然後又響起來。
白隐磨磨爪爪,“嘤”了一句,試圖加入談話。
蹲坐在中間的狐狸上下打量他,用人話說,“九尾?”
有狐打破平靜,其他狐狸便直勾勾盯着白隐,眼神很炙熱。
這些狐不說話,白隐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入侵者。
他們是在等他離開嗎?
白隐這般想着,隻覺無地自容,懊惱自己為什麼要過來,他抽抽鼻子,低下頭想溜走,身後有狐竊竊私語,“不能動他,别忘了那幾隻狐狸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