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在廚房準備晚飯，宋華臣還沒下班回來，最近在升職的關鍵時期，宋華臣總是很忙，聽到門響，姜詞聲音先傳出來。

“飯快做好了，你要是餓了桌子上有吃的。”

姜詞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廚房走了出來，擡頭看去，頓時僵在原地，不自覺地捏緊了身前的圍裙，一個成熟女人的臉上，帶着小孩子做錯事的無措。

半晌，姜詞才緩過神，行為無序，慌裡慌張，忙來忙去，好像即将斷線的風筝，失去控制。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我剛做了晚飯，小挽，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姜詞想，這樣應該很有招待客人的風範吧，她苦笑一聲。

母親有一種偉大的超能力，在愛孩子這方面，渾然天成。太過于巧奪天工，以至于破綻百出。

林挽搖搖頭說不用，然後就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兩隻手放在膝蓋上，神色乖巧，布靈布靈的眼睛看着忙前忙後的宋歸。

宋歸把兩人的書包放在房間，出來遞給林挽一包薯片和可樂，又給他打開了電視，随即又去廚房将飯菜端出來。

林挽換了幾個台，也沒找到想看的，隻注意到了宋歸來回的身影。

林挽兩隻手托着下巴，環視着這個對他來說簡陋非常的房子，沒有富麗堂皇的挂燈，沒有可以容忍他打滾的沙發，也沒有盛放了四季時興衣服的房間，可他卻覺得，内心荒蕪塌陷的一處，恍若悉悉索索地重新躍動。

身旁又坐了一個人，是宋歸，林挽的思緒收回，看向眼前的飯菜。

他嘴角抽動，有些不可思議：“這麼少？”

他說不用麻煩是以為他們做的份量和他家一樣，是一大桌子的。

即使比不上他家，也不至于這麼少吧！

就兩個菜？

林挽捏着筷子，偏頭看身旁的人，眼神中帶着不确定，還有絲不忍，怪不得剛進來被按着打呢，真可憐。

宋歸一看就知道他又胡思亂想了，輕咳一聲，把他的頭轉過去，說：“吃飯。”

姜詞坐在兩人對面，笑着：“嘗嘗阿姨的手藝。”

林挽還是有些猶豫，用胳膊拐了一下宋歸，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爸呢？不回來吃飯？”

宋歸給他夾了菜，“他在醫院忙，回來路上在小攤上吃。”

林挽哦了一聲，夾起米飯上的菜，送入口中，這一嘗，眼睛不由得瞪圓了，好吃的哎。

看他的反應，姜詞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她的手心已經出汗，卻還是将筷子捏的很緊，指尖發白，明明是幾秒鐘的事情，卻下了很大的決心。姜詞終于伸出手，夾起另外一盤菜，心中顫顫巍巍的，垂着眼，不敢去看林挽的表情，土豆片從筷子上掉了下去，落到林挽的碗中，姜詞終于可以呼吸，她低着頭：“這個也不錯的。”

林挽嘗了，确實不錯。

“好吃。”

姜詞心中一顫，抿起嘴，擡頭向林挽笑了笑，卻讓人覺得苦澀。

坐在一旁的宋歸眼眸暗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将姜詞的神色收于眼底，壓下心底升起的怪異，就重新投入照顧林挽的行列中。

林挽還是與宋歸睡在一起，當然，宋歸的床鋪在地上。在那之前，林挽讓宋歸打一個電話給家裡。

盯着宋歸讓他給白聽君多說點自己的好話，如果不是要白聽君要睡覺了，林挽能逼着宋歸寫一篇八百字作文，命題就是《林挽是如此的乖巧可愛懂事》。然後聲情并茂地朗讀出來。

宋歸兩隻手在林挽的臉上作惡，捏着他臉上為數不多的肉，笑出了聲：“阿姨不會覺得你不好的，阿姨很愛你，别害怕。”

在面對複雜敏感的林挽，宋歸也漸漸掌握了門道，摸索出了一套讨林挽歡心的說明書。

也希望未來的某天，可以找到那些“壞毛病”的症結，讓林挽可以抛下所有顧慮，有自己的喜悅。

到時候，他一定要編寫一本書，名為《林小挽的二三事》。

林挽翻了個白眼，雙手叉腰：“我當然知道我媽媽愛我。”

宋歸壓下上揚的嘴角，将林挽按在床上，挑眉：“該睡覺了，明天還要去上學。”

“哦。”

林挽晃了晃腿，把拖鞋甩出去，潔白無瑕的腳迅速的縮進涼被，隻餘一抹殘影在宋歸眼底。

他暗道可惜。

宋歸還不困，就坐在桌子前刷了一套高考卷，叫林挽咂舌，說年級第一果真是不好當，該睡覺了還要寫卷子。

“太命苦了你。”林挽打了個哈欠，在床上翻了個身，“我要睡覺了。”

沒一會兒，床上便沒了動靜，林挽真的睡着了，因為開着空調，宋歸給他掖了掖被角，不然又要踢開。

聽着林挽綿長的呼吸聲，宋歸眉頭舒展，手上的動作也更快了，不消半小時，就做完這套卷子，他又拿出答案，見沒有錯誤，關上燈，摸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了下來。

寂靜的夜晚，他隻能聽到兩種聲音。

一起一伏的呼吸聲，和呼之欲出的心跳聲。

是一個很難睡着的晚上。

……

相同的一個夜晚，林識卿穿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他的眼神晦暗，還未熄滅的屏幕上，赫然是幾個通話，但一個也沒接通。

為什麼他的小狗總是喜歡亂跑。

林識卿不明白。

他們是如此親近，林挽這朵美麗的，毫無生存能力的菟絲花，應當攀在他的枝頭，汲取他的養分，占滿他的軀殼，然後，絢麗成長。

他才是林挽唯一的庇護，這朵小笨花，沒有找到家。

“你總要見哥哥的，我們是一家人。”

林識卿目光鎖在床頭的那張相片，他卸了力氣靠在窗戶前，他伸手觸碰了自己的唇，目露失望。

今天沒親到，哥哥的嘴，已經幹了。

＊

接下來的幾天，林挽都是兩點一線，學校和宋歸家。

林挽以為自己會苦不堪言，沒想到樂在其中，姜詞和宋華臣對他太好了，簡直是供着的程度了。

叫他樂不思蜀。

有人高興，有人愁。

宋歸的目光掃過在床上翹腿玩的開心的林挽，整理好衣服，便坐了過去。

抽出林挽手中的手機，在林挽就要蹦起來的前一秒，按住了他的肩膀，林挽無語凝噎，“總這樣。”

林挽撇撇嘴，半個身子的重量向旁邊人靠去，不滿道，“有事兒嗎你。”

宋歸也很配合的向他身邊湊，讓林挽靠的舒服點，他想了想，還是問：“寶寶，你什麼時候回去？”

這麼多天了，白聽君也暗裡問過他，總不能一直把人家的寶貝留在這裡。

提起回去的事情，林挽就會變得支支吾吾，然後想要扯開話題。

“分手。”林挽捶宋歸一拳。

宋歸捉住那隻手，挑眉：“你也這樣。”

林挽：“還不是你先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