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在滑入舞池的那一刻化作白沙消失在空中,它神秘的微笑掩在骨扇之下,在它退場時,百首龍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隻是誤入了一場逼真的幻覺,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假,根本無法對他做出任何約束。
他有些惱怒,但又不敢進行口頭譴責,隻好一人走到了最前面以示抗議,但不管是伊索爾德還是諾貝塔都沒人在乎他。
“溯流”讓過去重返現在,時間旅行毫無保留地向她們展示着那場發生在數百年前的奢華舞會。
舞池設在大廳中央,上面吊着一盞華貴而剔透的水晶燈,潔白的蠟燭被盛在精美的燭台上,在每一張擺滿食物和美酒的長桌上靜靜燃燒着。被請來的樂團忘情地演奏,人們随着樂曲優雅起舞,像一對對結伴的蝴蝶。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相似的笑容,仿佛發自内心為舞會主人感到高興。
諾貝塔靜靜坐在舞池入口,百首龍遊走在人群之中,伊索爾德穿梭在長桌之間,手裡的盤子堆滿了芬芳甜蜜的甜點。
一個目測有二十米高的蛋糕被推了出來,穿着藍色禮裙的女人挽着一個小女孩在二樓的露台出場。小女孩優雅而可愛,她微一鞠躬,開始流利地背誦一長串演講詞。
“很高興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為此,媽媽給大家準備了一份禮物。”
旁邊侍從遞來一把銀剪刀,咔嚓,女孩剪斷了連接在水晶燈與大廳之間的絲線。
某種隐秘的震動從天上傳來,無數花瓣從天而降,馥郁的香氣溢滿室内,蛋糕完好無損,周圍早已升起了透明的保護罩。在花瓣雨之中,包裝精美的禮物被氣球牽系着款款落下,精準地落在了衆人的手中。
有幾件禮物落在了地上,女人笑了一下:“看來有些客人今晚已經有别的約會了。”
底下的人附和着女人,發出笑聲。
人群又開始起舞,蠟燭又開始燃燒,樂團演奏的曲目漸漸開始重複,一切都變得呆愣而刻闆——“溯流”隻能顯示一段固定的景象,它會一直重複,直到景象的中心因為支撐不住而自行碎裂。
天花闆上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伊索爾德擡頭看了一眼。
那是一面半透明的時鐘。
時針已經壞掉了,秒針不停不停地繞過分針,每當它們相遇一次,小女孩的眼神就越發靈動。
“她是...要醒過來了嗎?”諾貝塔問。
百首龍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了時間旅行的原理,龍族的血脈追尋着天空與珠寶,但此刻,他也不禁為這童話故事般的旅程駐足:“夢總是要醒的。隻是不知道這是哪一段夢境。”
諾貝塔還在等伊索爾德的回複。
“夢境是真與假的罅隙,事實上,誤入者才是夢境的真正主導者。”伊索爾德咬了一口淋滿巧克力的甜甜圈,滿足地眯起眼,“如果你将此定義為虛假,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的世界,那麼她就會醒來。”
“如果永遠都意識不到呢?”
“那就永遠地留在這。我姑且認為陪小女孩跳舞算不上太糟糕的選項。”說到這,她皺了皺臉,像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
“還有什麼更糟的?”百首龍好奇。
伊索爾德歎了口氣,她舉起叉子,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一場戰争。無聊的演講。反複的死亡。哦,還有衰老。蟲洞裡有很多東西,它會無條件地吞吃掉死在其中的東西并重演,有時候死亡很美麗,有時候它讓你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過我們這次運氣不錯。”她說,“這裡的食物還挺好吃的。”
“但那不是假的嗎?”
“确實不會有飽腹感,但可以嘗出味道。如何,要試試嗎?”伊索爾德另外拿了一個盤子放在諾貝塔手中,“你可以挑一些自己想要的,我推薦覆盆子蛋糕和抹茶奶凍。”
“...謝了。我隻是問一下。”諾貝塔抽了抽嘴角。
百首龍不動聲色地取了一張盤子,溜溜達達去拿自己感興趣的食物去了。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饑餓感快要把他逼瘋。
他帶着滿盤子的肉回來了,幾片綠葉像點綴一樣墊在最下面,手裡還拿了一瓶沒開封的葡萄酒。
他極力推薦這瓶酒,即便他很清楚另外兩個沒有喝酒的興趣。
諾貝塔覺得自己不餓,她沒有太多口腹之欲,因此隻是在原地看着。百首龍端着盤子狂暴吸入,伊索爾德則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驚人的速度掃蕩着甜品。
分針和秒針還在不斷錯過又相遇,隻能被她們聽見的滴答聲不停響起。
在這标志着毀滅的倒計時中,諾貝塔再次開口了。她發現自己自從遇到卡俄斯之後就總是能遇到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她總是不停地想起那些被當做傳說講述的、幾乎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也忍不住不停地提問。樂觀點想,這也許是她此生難得的十萬個為什麼答疑課程。
她斟酌着字句:“要怎麼确定誰才是夢境的主人呢?而且,時鐘似乎已經壞掉了,這裡不是普通的溯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