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啊,”她抱怨,“‘機甲是有自己的靈魂的,能造出有靈魂的機甲才是機甲師成功的标志’……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說法。”
“也許是人類那邊的标準。”塔納斯安慰她。
伊索爾德消沉了一會兒,又很快振奮起來,“沒關系,我相信亞達娜爾思學院裡肯定有能讓機甲擁有靈魂的機甲師,我到時候可以去請教一下。”
“殿下要帶蘇珊一起走嗎?”
“我還沒問。”伊索爾德怔了一下,“…我也沒想到這麼快。我猜它肯定要一起去,蘇珊想去人魚的海祭好久了,據說是因為對鹹水過敏去不了,所以每天都在努力脫敏…”然後鍛煉了兩個月之後差點把自己折騰死,伊索爾德看不下去,隻好答應它以後遇到鹹水就用精神力把它裹起來。
“我走了?”伊索爾德偏頭,“塔納斯要一起嗎?”
塔納斯輕輕搖了搖頭,“我打算再吹會兒風。殿下先回去吧。”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塔納斯再見。”伊索爾德從觀星台跳下去,準備自己飛回王城。
雖然也有傳送門可以走,但是難得成年,不多飛幾圈有點對不住自己。
她又一次振開了絢麗的蟲翅,速度放得比之前平緩許多。
王城龐大的陰影投射在地面上,伊索爾德融入了那片陰影,無聲無息穿過了防護罩。
***
“我還沒有準備好!”灰百合震驚地伸直了花苞,十分不解伊索爾德隻是上觀星台一趟就成年了這回事,“你們蟲族的成年難道沒有預兆嗎?太突然了吧。”
伊索爾德很納悶,“有啊。你沒發現大家最近都在幫忙收拾東西嗎?”
蟲族對自己的成年是有預感的,三個月前伊索爾德就模糊地知道自己離成年不遠了。她通過精神網絡告知了大家這個好消息,那之後的蟲族每天都在歡欣與快樂之中度過。
“噢…你可能不知道。”她戳了戳蘇珊,“你沒有精神網絡嘛,不知道也很正常。 ”
“那你就不口頭跟我說嗎?”
伊索爾德認真想了想,報出一串日期,“我應該有說吧…你是不是沒聽到。”
灰百合回憶了一下當時自己在幹嘛。
……
“我在睡覺啊!!!”
“咳,好吧,很抱歉。那你還有什麼沒準備的嗎,我可以幫你。”
蘇珊條理清晰報出自己的單子,“我還差兩支營養液,三支陽光合成劑,六份斯諾牌驅蟲劑沒有收好。它們昨天剛剛送到。”
伊索爾德指揮着精神力把蘇珊提到的東西都打包好塞進空間紐,想了想,又多打包了三十公斤的清水進去。
蘇珊疑惑,“你帶那麼多水幹嘛?”它記得蟲族不怎麼依賴水源的。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人魚的海祭嗎,那邊沒多少淡水,小心到時候隻能長在海水裡。”
“謝謝你。”蘇珊發出了甜甜的笑聲,“你真貼心。”
伊索爾德已經很習慣蘇珊用自己的聲音發出各種奇怪的調子了,某種意義上她也挺佩服的,她覺得蘇珊對自己——至少在聲音上——是真正的了如指掌。
至少她就做不到把一句話講得如此抑揚頓挫。
“好了,還有什麼嗎?”
“我沒有了。但你的封印怎麼辦?噢,還有卡涅爾,她知道你要走了嗎?”
“封印前幾天解開了一部分,剩下的我知道該怎麼做。老師…她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實驗室吧?”伊索爾德也不是很确定,卡涅爾最近迷上了一種新型材料,在實驗室一待就是好幾個星期,經常性見不到人。
“我在這。”一道略帶疲憊的女聲從背後傳來,卡涅爾靠着牆,垂到肩膀的半短發掩映着一旁的寶石耳墜,她看起來既憔悴又精神奕奕,大概從實驗室出來後仔細打理過。
“老師來送我嗎?”伊索爾德微笑地看着她。
“我聽大祭司說你成年了。恭喜。”說完,她抛給伊索爾德一串手镯,大小顔色不一的空間紐被巧妙做成了繁複镂空的紋樣,乍一看像平平無奇的寶石手镯。
“成年禮。”卡涅爾向她揮了揮手,轉身走掉了。人類的聲音穿過轉角傳到伊索爾德耳邊,“玩得開心。别被人欺負了。”
“我看上去很容易被欺負嗎?”伊索爾德自言自語。她以為自己看上去還挺兇的。
王蟲的容貌已然美麗到了一種令人恐怖的地步,當越過界限之後,美麗就不僅僅是點綴,而是一種最直觀的武器。
她笑起來不會給人溫柔親切的感覺,更像是美麗的怪物亮出了鐮刀。
小時候還好,最近幾年見過她的人類有不少都會被這種非人的異質感吓到。
“家長的關心啦。”灰百合比王蟲更熟悉人類的情感表達,“你可以理解為,她祝你一路順風。”
伊索爾德把手镯套在手上,仔細調整了一下位置。空間紐做成的手镯沉重異常,把手腕上原本的藍色手繩嚴嚴實實蓋住了。
“不跟其他人道别了嗎?”
“還有時間呢。”在離開之前,她會一一說再見的。
阿斯塔的黑夜模式已經被關閉,此刻正是黃昏,伊索爾德站在窗邊垂着眼,俯視着阿斯塔星上的一切。
星球在自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鍍上了黃昏的光彩,像被琥珀包裹起來,永遠不變的晶體。
這是出生的地方,成長的地方。
她就要與這裡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