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夜色裡,伊索爾德蜷縮在柔軟溫暖的被子裡,她微微皺眉,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
細密微弱的疼痛如同枝蔓那樣從大腦向外擴散,無數細針拓寬着她的意識海,精神力随之不斷攀升。這種攀升的速度過于可怖,眨眼間就已經越過了第二階的頂點,并繼續往上不斷提升着。
她緊緊皺着眉,額頭上滲出冷汗,微微發白的嘴唇被咬得流出血。
噼啪。
輕微的聲響從她身體裡傳出,伊索爾德眉心裂開一道眼睛般的細紋。
淺而細的裂紋逐漸拉寬加深,甚至能隐隐看到裡面的血肉。更多輕響傳出,就像碎掉的瓷器那樣,伊索爾德的身體表面開始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那些裂紋很快出現,又很快被無形的力量抹平。
不斷碎裂,不斷愈合。
金色的血液已經浸濕了伊索爾德的白色長裙。
過于強大的力量早已超出了這具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蟲族天生的自愈能力和它互相角力,誰也不肯敗下陣來。
伊索爾德感覺自己越發痛了。
身體和意識似乎被一刀劈開,痛到極緻之後,她反而失去了對痛苦的判斷能力。身體上的裂紋依然在不斷滲出鮮血,然而混沌的意識裡卻忽然出現一幅星圖,無數閃着光的星星分布其上,它們的形狀各不相同,被銀色的線條連接着。
她不自覺伸出手。那些星星親昵地蹭着她的手背和臉頰,簡直像在用盡一切力氣讨好她,逗她開心,希望她的痛苦就此停止。
當她觸碰到星星的時候,伊索爾德聽到了聲音。
那些星星正在安慰着自己。
“王…”
“痛苦…”
“對不起…母親不在這裡。”
無數道聲響竊竊私語,它們盡可能地貼到伊索爾德的身上,輕輕哼起搖籃曲。
星光和自愈能力一起填補着伊索爾德的身體,終于,伊索爾德的身體不再滲出鮮血。
痛苦的浪潮褪去,伊索爾德終于有力氣開口說話:“這是哪裡?”
“是精神網絡。王,是死去之後的精神網絡。”
精神網絡以王的精神力為基底建立,能夠無視星系距離鍊接所有蟲族的腦域,它從蟲族誕生起就使用至今,在曆代王蟲的不斷努力下,不僅構建越發完善,功能也多種多樣。基本上可以等于蟲族内部的星網。
由于王蟲誕生周期很長,所以初代王蟲在建立精神網絡時就添加了“王蟲的死亡不會對精神網絡造成緻命影響,隻是會空出最高權限的位置”的底層邏輯。
這是王蟲從出生就懂得的知識,但是她從不知道死去的蟲族竟然也會有自己的精神網絡。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猶豫半晌,她小聲問道:“你們在哪裡?”
“我們是先王的子民,現在正在死去之後的地方。雖然是意外才讓我們在此相遇,但我們都很高興看到您。”
“該醒來了。外面已經發現了您制造的屏障,再不出去,她們會擔心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醒過來。”伊索爾德迷茫地說,“我感覺很痛,醒來就在這裡了。”
“因為你的力量太強大了。”一道溫和的聲音說,“強大到就算是王蟲的身體也很勉強。你本該一出生就成年的,是力量壓迫了你的身體,讓你的心智和身體都停留在幼年階段。去找科學院的蟲族做檢查,她們會有辦法的。”
那道聲音說完,伊索爾德就感覺自己被輕輕推了一把。她的意識墜入漩渦,剛剛的記憶被卷得七零八落,隻剩下幾個不成句的關鍵詞。
第一縷天光照耀在她床邊,雲霞浮在王城周圍,将一切染上橘紅色的色彩。
伊索爾德猛地睜開了眼睛。
已經完全轉變為黃金色的眼瞳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她眼中空茫一片,看起來還像是在夢遊。寝殿的門在她的目光下自動打開了,因為過于痛苦而無意識撐起的屏障碎裂不見,塔納斯快步走進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穿着血衣的王蟲。
伊索爾德從床上坐起,剛想說話就被大祭司抱起來,匆匆向科學院趕去。後者臉上的神情已經冷得快要成冰,但不是對伊索爾德,而是對自己沒能及時發現王蟲的異常情況而感到憤怒。
她輕輕拉了拉塔納斯的衣袖,細聲細氣地說:“我沒事,塔納斯。隻是能力進階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