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還不等江霈言的話音落下,随泱卻是往前挪了好幾步,腦袋已經抵上了江霈言的手背,聲音嬌極了,“師兄,我沒什麼事,我們早些下山吧,我聽說,山下鎮子裡這兩日有燈會,我們若是現在下山,還趕得上。”
江霈言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麼,卻覺得喉嚨有些僵硬,想要說的話堵在那裡一般。
半晌沒聽江霈言回應。随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扮乖賣巧向來撐不過半炷香,方才扮乖地同江霈言撒嬌,一時沒有聽到回答,便直起身,眉尾微挑,眸光流轉,“江霈言!”
“好,今晚就去。”江霈言似是這才回過神來一般,他看向随泱,有幾分無奈,聲音溫和道。
隻見江霈言站起身,擡手揉了揉随泱的頭發,“那你收拾一番,我半個時辰後來接你。”
從随泱的屋子離開,江霈言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才擡腳繼續往外走,等到離開随泱的院子,臉色已然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沉靜,在半路上見到周幸時,江霈言看起來倒也并不驚訝,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
周幸深深望了江霈言一眼,而後擡腳繼續沿着小路往上。
這是前往思過崖的唯一一條路。
周幸看起來,是特意在這裡等着江霈言的。
江霈言擡腳跟在了周幸身後,“師父。”
周幸應了一聲,他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弟,歎了一口氣道,“霈言,我打算等你這次閉關出來,便将宗主的位置傳給你。”
江霈言眉心微蹙,他看向周幸,兩人的視線于空中相接,“師父,我——”
周幸似是知曉江霈言想要說什麼一般,他擺了擺手,輕聲道,“霈言,師父老了。”
聲音拖得有些長,也很輕,好似呓語。
江霈言眸光閃了閃,他看向周幸的背影,面前的小老頭子,頭發斑白,平日裡在外人面前,仙風道骨,好似隐世的高人。
可是此時此刻,看起來,卻隻是一個蒼老的普通人。
“霈言,我這一生,潛心修煉,卻也已經三十年不曾有過突破了,我這輩子,大抵已經到頭了。”周幸道,聽起來,有些惆怅。
“實際上,從我收你為徒那日起,便有了準備。”周幸道,“清風宗不大,你這般的天資,師父如此行事,其實很是對不住你。”
周幸歎了一口氣,他轉頭深深望了江霈言一眼,有幾分無奈,亦有幾分愧疚。
江霈言天資聰穎,他的靈根渾厚,短短二十幾年的修煉,已然趕上了周幸這百十來年的努力,若是在更大的宗門,江霈言的修為與今日相比,或許更加精進。
隻是,自己非但不能給他更好的助力,反倒要在此時便将整個清風宗的擔子轉到他的肩上……
周幸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心中情緒一時有些複雜。
江霈言垂着眼,他跟在周幸身側,開口時,聲音中并無勉強,“弟子從不曾覺得跟着師父委屈,師父将我照顧長大,于我而言,與父親無異。”
周幸擺了擺手,他的喉嚨裡滾過含混的笑意,“自然,立業先成家,霈言,待你出關,你與泱泱的婚事,也是時候提一提了。”
江霈言的眼珠子猛地一顫,他反應極大地擡眸看向周幸,“師父,我……”
周幸呵呵一笑,他略帶揶揄地看向江霈言,“怎麼?難不成你隻将泱泱當作自己的小師妹?”
“不,不是。”江霈言想都不曾想,便下意識地否認,怎麼會隻是小師妹呢。
江霈言眼睫緩緩下垂,身側的手也虛握成拳,“泱泱還小,婚姻之事是大事,不好讓她稀裡糊塗地嫁給我,總要讓她自己想清楚……才是。”
周幸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弟,平日裡對待什麼都遊刃有餘的人,此時此刻,臉上竟也有了忐忑不安的情緒。
周幸不由有些感慨地搖了搖腦袋,世上的事情,或許冥冥之中,皆由天道安排好了。
當日剛剛撿到随泱時,向來性子有些溫暾的江霈言态度便有些不自然。想來,他天生便要親近随泱。
泱泱那性子,有七八成,便是江霈言給寵出來的。
這般想着,周幸搖了搖頭,看着江霈言,“你呀,這是要将泱泱寵得愈發無法無天。”
誰料,江霈言卻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胡話一般,他看着周幸,滿臉的認真,“泱泱性子直爽,待人友善,師父怎可這般說她?”
周幸被揶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好在,思過崖已經到了。
思過崖是一處平台,兩側崖壁上長滿了有毒的藤蔓。
而此時,秦曜正垂着頭,坐在地上,看着有些恹恹的。
看到秦曜,江霈言眸光微冷,心頭湧上了後怕之感,先前他趕到時,感受到了無盡的殺意。
那時候,秦曜是想要對泱泱下死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