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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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原本縮在那裡,看着膝蓋發呆的人猛地擡起頭來,看清來人後,秦曜連滾帶爬地撲到了周幸面前,他跪在地上,抱着周幸的小腿,“師父,我……”
隻是,秦曜解釋的話還沒有說完,心口便猛地吃痛。
他整個人受力,向後飛了過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周幸盯着秦曜,面上難掩痛心,“秦曜,平日裡你同泱泱便多有沖突,我從不多問你們什麼。”
“你們年輕人,氣盛,彼此之間看不順眼,平日裡小打小鬧,都是正常的事情。便是偶爾氣上了頭,同門之間相互切磋,我也不會來管你們。”周幸聲音頓了頓,他擡眼看向秦曜,聲音越發沉重,“可你呢?秦曜,你竟是對師妹産生了殺心!”
“且不論随泱是你的師妹,同你相識已然十餘年,便是一個陌生人,你怎麼能因為自己的嫉妒便想要将對方置之死地呢?”周幸雙手背在身後,他飛身落在了秦曜身前兩步的地方,痛心疾首道,“你這次,當真是錯得離譜!”
秦曜哭了起來,平日裡總是桀骜不馴的人,此時此刻,狼狽極了。
他擡手掩面,形容狼狽,聲音也略有些哽咽,“師父,我知道錯了,白日裡,我也不知道怎麼的,那一刻,幾乎不受控了,入魔一般,想要給……給小師妹一個教訓。”
周幸盯着秦曜,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秦曜驚恐極了,他顧不上自己哭得面目猙獰,難看極了,翻身爬了起來,朝着周幸的方向爬了過去。
秦曜的頭重重磕在地上,不過三兩次,額頭處便有些血肉模糊,看得人牙齒打顫。“師父,我當真知曉錯了,求您莫要趕我下山。”
周幸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盯着秦曜。
他門下,一共七位弟子。
七個人裡,若說最喜歡,那定是江霈言,畢竟江霈言天資聰穎,還是他的大徒弟。
除開江霈言,再說喜歡,那便是随泱和秦曜這兩個年紀最小的了。這些年,周幸也知道,随泱同秦曜一直不對付。随泱那丫頭,牙尖嘴利的,多數時候,都是秦曜被氣得臉紅脖子粗。
周幸一直放縱着,至多不溫不火地說上兩句。
這次的事情,秦曜錯得離譜,按照門規,同室操戈,該廢了他靈脈,将人趕下山去,不再允許踏入清風山半步。
周幸又如何舍得?
是以,周幸沉默着,他看着秦曜許久不曾說話。
見自己苦求半天得不到回應,秦曜淚眼婆娑地轉向一旁站着的江霈言,“師兄,我知道錯了,我當真知道錯了,從現在起,我絕不會與小師妹再起什麼沖突,我一定會做好一個師兄,照顧好小師妹的!”
秦曜說得懇切極了,任誰都該動容。
隻是,江霈言隻是微微皺眉,他垂眸看着秦曜,低聲道,“泱泱救過你。”
秦曜周身一僵,磕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像是一桶冰水兜頭而下,将秦曜整個人都凍結實了。他緩慢轉動着眼珠子,仰頭看向江霈言。
江霈言盯着面前的人,聲音更冷了些,“當年你貪玩,在後山出事,是泱泱救下了你。”
江霈言記得很清楚,秦曜後腦勺受了傷,養了七八天才能下地。大家都說秦曜命大,若不是泱泱恰好遇上,将人救了出來,定是溺死在後山了。
而随泱,不知是受了驚吓還是泡水着了涼,纏綿病了兩三個月才好。
秦曜非但不記這份恩情,在那之後,反倒更加針對泱泱起來,江霈言訓斥過秦曜好幾次,他才收斂了些,雖與泱泱仍舊不大對付,倒也不曾像先前那樣,每日都要鬧上好幾次。
從前,江霈言隻當秦曜年紀尚小,或許是覺得随泱入了山門後,取代他成了最小的弟子,更得周幸寵愛,得門人得包容。
可現在看起來,秦曜對随泱的厭惡,竟是如此深厚,顯然不是短短嫉妒兩個字可以解釋得通得。
江霈言落在秦曜身上的目光,多了兩分審視。
秦曜隻是愣了一瞬,他很快又将頭重重埋了下去,“大師兄,我當真知錯了,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同師妹再起什麼龃龉……”
秦曜舉起手來,做出發誓的姿勢,“若是再犯,師父,你毀我靈根将我趕下山去,我絕不會有半點怨言。”
周幸眸光顫了顫,他看向江霈言,并沒有開口,似乎是在等着江霈言做出決定。
江霈言垂眸片刻,他退了半步,停在了周幸身後,“若是泱泱願意原諒秦曜,或許師父可以再給師弟一次機會。”
周幸聞言看向秦曜,“還不起來,滾下去給泱泱好好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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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泱沒什麼行李收拾,往包裹裡塞了兩三件衣裳和一包銀子,便坐在院子裡等着江霈言過來。
等倒是沒有等上多久,隻是和江霈言一起的,還有周幸和……
看清垂頭喪氣跟在江霈言同周幸身後的人時,随泱臉上的笑一點一點地淡去,她看着三人在月色下越走越近,臉上的神色也越發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