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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四回 神針手威震太原府 秋海棠勇殺楊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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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軍陣上三将見折了白存,大驚,便要來報仇。苟獲一馬趕出,直搶郝郡楠。郝郡楠遙見苟獲來得兇,仍把右手望袍下摸去。那苟獲飛馬将至,被郡楠又取一弩弓,望着咽喉射将去。三根銀針流星般飛出,齊齊打中咽喉裡,苟獲翻身攧落下馬。北軍見不一時間,吃郝郡楠一個婦人連殺二将,個個吓的面如土色,王生、吳明急忙領兵退回城去,正是:

穿風過線舞霓裳,一點銀鋒破明光。

匠心豈止為機杼,織繡江山作紅妝。

莊浩等人在陣上喝彩不疊,見北軍退走,便令攻城。兩邊攻守了三四個時辰,眼見得将要城破,那楊無常卻想了一個奸計來,教手下軍士把城内百姓都驅趕上城,各都綁縛了。楊無常扯過一個小孩兒,望城下大叫道:“你等常自稱替天行道,如今卻要置這夥賤民的生死于不顧麼?若再不退軍時,我教他們都死!”那小孩兒隻顧啼哭。馬陵軍兵未得莊浩将令,依舊攻打不停。楊無常見狀,一刀把那小孩兒揮下城去了。莊浩大怒道:“這厮好生可惡!”何熙道:“兄長可先罷兵,卻把太原城四下圍住。李磊、夏夢迪今已在城裡,見大軍攻打不進,必然計較,我們隻待他兩個聲息。”莊浩便把軍馬分作四隊,圍住城郭,離城二三裡,隻自列着陣勢,當中下了寨。

卻說李磊與夏夢迪,雜在平晉縣避兵戈的人裡面,入太原城來,先尋一酒店住下。今日聞大軍攻城,又見城中軍漢驅趕百姓上城守護,小心避過。李磊與夏夢迪商議道:“這楊無常以百姓相挾,我軍必然不敢冒然打城。取太原一事,隻在你我兩個身上,便依何軍師之計行事。彼時全倚仗妹妹自己,你敢做的來麼?”夏夢迪點首道:“我自上山聚義二十年,除在江陵府有衆姐妹幫着外,不曾立下别的甚麼功勞。今既是隻可用我,豈敢不竭心盡力以報山寨?必做得出來,哥哥不必擔憂。”

次日天曉,二人吃了些早飯,便往府衙而來,隻說有要事,求見楊無常。公人進去通報了,楊無常便教引兩個進到廳前,當廳先拜下。楊無常本見李磊生的矮醜,心中不喜,望那夏夢迪時,卻是個年輕俊俏的女娘,正合自己所好,遂問道:“你兩個有何要事來?”李磊複拜道:“钤轄容禀,小人原是山東來的客商,帶着這個妹妹在平晉縣做些買賣。孰料馬陵泊上的草寇引兵來犯,随衆人逃難到此,又被他們圍住了城池,回鄉不得。我兄妹兩個今在城裡舉目無親,投人不着,卻曾聞得人說太原府的楊钤轄本事了得,保守一方。故念妹妹尚有幾分姿色,又會彈唱,商議了,欲來與钤轄攀個親,也好得個倚仗。”楊無常雙目隻在夏夢迪身上,魂魄早被勾了去,又聽李磊這麼一說,就便準信,大喜道:“好,好!我自保你兄妹兩個生活。”當時也不管甚麼軍務,直來把夏夢迪抱往後堂深處私衙裡去了。李磊見王生、吳明立在廳上,便來搭話,隻待夏夢迪得手。

隻說楊無常抱着夏夢迪來到房内,分付那娅嬛養娘都出去,單叫夏夢迪唱曲。夏夢迪就頓開喉咽,唱李後主《菩薩蠻》一曲,道是: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端的是新莺乍啭,餘韻悠揚,正搔着楊無常的癢處。當時也不聽了,就喚夏夢迪到床前,欲行龌龊之事。夏夢迪定了心神,小心走過去,暗取壓衣刀。楊無常到死尚還隻顧貪戀美色,一把摟住夢迪,擁在床上,壓在身下。夢迪難免心生驚恐,卻把牙關緊咬,抽出刀來,望着楊無常脖項上猛地一插。隻聽那楊無常大叫一聲,夢迪複隻一推,翻身死在床上。有詩為證:

嬌顔豈許亂情長,國色難為此身亡。

鎬京烽台今猶在,黃壤無處覓幽王。

夏夢迪既殺了楊無常,拔出壓衣刀來,便去前廳尋李磊。房外那些個娅嬛養娘,見夏夢迪身上沾血,吓的各自叫将起來。王生、吳明兩個在前廳聽得後堂喧鬧,不知何事,隻待要去看時,李磊自知是夏夢迪得手,早就身邊掣出暗器,先把吳明殺死在地。王生見狀,急抽腰刀對敵,李磊已奪過吳明那口鋼刀,來鬥王生。夏夢迪趕到前廳裡,叫道:“楊無常那色鬼已吃我殺了,還不投降,更待何時?”王生吃了一驚,頃刻被李磊逼過軍器,一腳踢翻,将刀閣在脖子上。衙内公人軍漢,正是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盡都降了。

李磊活捉了王生,便令開城門迎大軍入城。莊浩等進到府衙内,出榜撫慰百姓。李磊、夏夢迪訴說如何賺得楊無常去殺了,莊浩大喜。又有城内百姓,因深恨楊無常平日裡欺男霸女惡行,願求其屍,以啖其肉。莊浩就教把楊無常屍身抛于市曹,任由百姓處置。李磊把王生押過,王生求降,莊浩應允,便令解綁。卻不知這王生暗藏心機,因夏夢迪殺了擡舉他的楊無常,懷報怨之心,便乘莊浩與衆将說話間,忽地拔出刀來,就望夏夢迪飛身砍去。衆将各都猝不及防,眼見着王生将得手。說時遲,那時快,惟張雷較夢迪最近,急趕上前一把推過,自己卻吃王生那一刀劈在腦後,登時斃命。金昱彤急取飛刀飛去,先斬斷了王生的臂膀。衆人大怒,齊掣出刀來,一發都上,把王生剁做肉泥。宋達見折了一個兄弟,懊惱不已。莊浩歎道:“本喜光複太原府,衆兄弟都在,誰曾想進城後反喪了張雷。”夏夢迪自哭不住。宋達記起張雷前日裡思念,便使人将屍首去平城安葬了。

且說莊浩分付大軍就城裡歇息一日,差人去陳明遠處報知消息。次日留下李、石二小頭目,乃是馬玥、張玉一的丈夫,把守城池,欲統領軍馬從雁門關出,前去攻打雲中府。莊浩忽與何熙說道:“這一路北上,正是代州境界,且五台山亦在彼處。久聞那山上有個文殊菩薩道場,寺裡許多僧人,為頭一個智真長老,是個當世活佛,知得過去未來之事。不如我們順路前去參禮,求問個前程。”何熙道:“也好。那黑煞神張永偉是他的弟子,差遣下山來助我們收伏雷部,隻惜死在了徐州。此番當去答禮。”遂與手下衆将商議了,收拾了名香、彩帛、表裡、金銀,起行往五台山來。

于途走了兩日,眼看将近山腳下,莊浩隻教先在山前十裡處紮住,留下宋達等青石山的頭領掌管軍馬,自己則帶領一衆弟兄,步行上山,來到文殊寺前。看這五台山、文殊寺果然好光景,怎見得:

翠巒拱抱,五台山佛光熠熠;梵音清徹,文殊寺香煙袅袅。金剛護法,魑魅魍魉皆避退;羅漢誦經,英雄豪傑共參拜。鐘聲悠揚,獅子吼可淨塵心;佛像莊嚴,七寶光亦點迷津。遙觀群山,見雲海起伏;回首諸佛,聞塵嚣洗盡。正是一場清淨難尋覓,萬千煩惱盡抛卻。

到得寺前,早聽得寺内撞鐘擊鼓,山門大開,便看都寺、監寺等衆僧出來迎接,向前施禮。當中一小沙彌問道:“可是從太原府來的莊觀察?”莊浩奇道:“正是,如何知得是莊某?”那小沙彌就道:“為是本寺長老前日裡下山,往開封大相國寺去,要同師弟智清禅師相叙,卻說今日将有一個收複太原的觀察使莊浩,要來上山禮佛,特分付我等相迎。”莊浩驚道:“不枉人都叫做活佛,果然了得!不想卻恁地無緣。”小沙彌便請衆人入寺,當頭首座等亦來相陪,供茶獻果。莊浩教取金銀彩段奉上,首座将引着去法堂内,衆将拈香禮拜,心中都道:“隻願此番北伐功成,衆家兄弟世世相逢。”事畢,回賓客寮裡,那小沙彌又來道:“長老因觀察弟兄等要來問個前程,已留下一紙偈語在此,分付呈上。”莊浩心喜,取過看時,見上面寫着八句話。正是:

一紙道破十二載,片言點明餘生懷。

畢竟智真長老偈語上寫了那八句話,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員曜宿:張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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