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正氣尋因果,偏就惹出大蟲來。
二日後,陳明遠領軍早下山來,官軍如約亦至。衆女将都穿戴齊了,領八千女兵,待酉牌二刻一到,一齊殺出。筍冠仙見來打陣,駕起雲去,又作起法來。馬陵泊陣中轟雷槍董浩亦作法相護。不想二人法力相差甚遠,鬥不多時,董浩已是不敵,吐血墜馬。筍冠仙大喜,不防蓦地一鉛子正中右肩,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原來姚雨汐素知筍冠仙修為甚高,董浩非其對手,故将取勝之機全在闫言的火炮之上。闫言自造了一精細炮膛,炮口五寸寬長,威力雖比不得一般火炮,相去卻甚遠。然若非筍冠仙無備,那鉛子又怎近得?故董浩不顧險情,鬥法為假,暗算為真。然雖董浩負傷在身,能以弱敵強,傷了筍冠仙這等人物,亦算僥幸了。
不說衆軍救董浩回山,一幹女将已然沖陣而去。張仲熊首先來攔,魯琳、付曉齊上前截住,轉燈般厮殺。衆女将打陣前已議定了,但遇守陣将領,以二敵一,不必糾纏,破陣為上,斬将為下。餘者雖過,魯、付二将又如何是張仲熊敵手?鬥有多時,但見征塵影裡,仲熊刀光起出,魯琳屍首落馬。付曉此時本可逃遁,争奈袍澤身亡,憤恨已及,挺着那條槍,與仲熊死戰不退,卻終是不敵。可歎一對能戰佳人,雙雙香消玉殒亡于仲熊刀下。
官軍二層主将鄧宗弼,見衆女闖陣,手舞雙劍當道迎敵。蘇一凡大喝一聲,當先敵住,王子怡恐不是鄧宗弼對手,亦來相幫。餘将仍繞陣而過,直奔垓心。蘇、王二人見大隊已過,雙槍齊攢,鄧宗弼雙劍隔住。看官聽說,這鄧宗弼武藝,本非比尋常,當年大戰梁山五虎将秦明、呼延灼之時,亦皆占上風,何況區區二女流?兩邊惡戰到四十合之上,隻聽宗弼虎吼聲處,寶劍落下,已将蘇一凡砍翻。王子怡見勢不好,急奔走尋隊,怎奈前隊去的遠了。宗弼一聲令下,衆官軍亂箭齊發。可憐王子怡進退無路,連人帶馬身中數箭而倒。看官莫悲,那四将陣亡之際,正是衆女将鏖戰之時哩。
且言前面一衆女将已到了第三層,戴暢卻負了傷。張應雷手提銅劉着地卷來,于嬌、趙貝複使出一般手段,雙敵張應雷。三個正還未見分際,隻聽一聲弦響,于嬌臂膀中箭。卻是李宗湯從後軍趕來,施放冷箭。趙貝吃這一驚,被應雷一劉劈下馬去。原來孔厚在将台上見馬陵泊的軍馬絲毫未曾折了銳氣,忙把紅幡一招,令後軍全力拒敵。季曉宇、尹柔雨見于嬌負傷、趙貝身亡,齊轉來交戰。應雷武藝,原非絕頂,戰三人不得,抽身急退。三女将又見官軍後隊殺上前來,都教小心迎敵。龐毅已與金成英、韋揚隐、李宗湯、王進會合,協力來阻衆女将。
那時節,李宗湯獨戰郝郡楠、晁晶二人,鬥無數合,賣個破綻,縱身一躍,将晁晶一刀砍倒在地。李宗湯轉身提刀步鬥,郝郡楠卻從袍下取過一把小弩弓,上有銀針,觑着宗湯射去。宗湯不曾防備,正中左眼,大叫一聲,棄了刀,翻身便倒。那弩弓卻是郝郡楠托李磊打造,正配着銀針使用。這壁廂韋揚隐與段雯鬥不上十合,手裡那條龍舌槍神出鬼沒,段雯遮攔不住,吃韋揚隐手起一槍,刺中前額,搠死在地下。卻見李宗湯模樣,急來搭救。郝郡楠方從右臂護腕上取銀針在弩上,揚隐已到,将槍戳來,早有馮子娜、邵竹影雙槍架住。郡楠再把銀針射去,揚隐見那銀針細小難見,棄馬而走。金成英亦已趕到,郡楠正要叫馮、邵二人退走時,二女吃金成英、韋揚隐二人逼住,脫身不得。郡楠連聲叫苦,不及射針去,揚隐先順送一槍,把邵竹影結果了性命。馮子娜與金成英戰約十數合,見竹影身死,韋揚隐攏來,心中慌亂,亦被成英戳殺。二将也顧不得郝郡楠,就去救李宗湯回軍。
當時明光陣中已然大亂,原來季曉宇等人乘官軍合力死守時,率隊從兩側抄去,殺入中央守備兩隊裡。祝萬年當先吃于嬌、趙梓晗、張妮、鞏莎莉四女圍住,孔厚見他獨木難支,急教西山四将幫襯。熊铎大笑道:“你兩個将死之人,幫也無用。”孔厚見說,驚的目瞪口呆,罔知所措。吳天鹗見這邊尹柔雨、李明、陳孟、劉怡岑亦領兵至,分付西山三将,假意鬥敵。獨有季曉宇一騎,直沖到中央将台下。孔厚心慌,正欲逃命時,季曉宇就馬上飛身一躍,跳到台上,自思道:“陳哥哥共雨菲隻教活捉這厮,想俺們姐妹死傷無數,解他回去,惟恐放了,如何與她們雪恨?”狠狠一槍,把孔厚從後背直透前胸。可憐半生聖人後,也作南柯夢裡人,有詩為證:
徒負平生岐黃卷,懸壺半世惹兵機。
如何離焰明光處,焚盡青囊不自醫。
季曉宇既除孔厚,下台上馬,大叫一聲:“姐妹們速退!”西山四将見孔厚死了,暗喜不已。祝萬年正吃四女将圍緊,脫身不得。趙梓晗就背後取過飛刀,标向萬年。萬年急忙躲閃,暗道:“真個是雙拳難敵四手,賊婆娘恁地可惡!”不期于嬌一戟已到,刺中腰胯。萬年大叫一聲,待要掙紮時,鞏莎莉一槍又到,戳着後背。趙梓晗趕上,一槍搠着心窩。張妮飛馬而來,怒吼一聲,一刀砍飛頭顱。四個人,兩條槍,一條戟,一把刀,這般教祝萬年如何萬年,正是:
升極落馬數常奇,離焰光中膽氣稀。
魂夢鄉關殊萬裡,獨龍岡上正戚戚。
那邊尹柔雨四個待撇了西山四将便走,吳天鹗分付道:“是此時也,休放過!”卻撞見那隊裡于嬌身影,急叫道:“正是天賜我便,殺兄仇人也來破陣!”棄了尹柔雨四個,領三兄弟徑搶于嬌。尹柔雨四個大驚,忙退時,不期祝永清從陣後趕到,取了弓箭,飕地射去,正中劉怡岑,怡岑應聲而倒。原來筍冠仙本不教祝永清守陣,為他舊疾愈可,隻要同去,陳希真憂這女婿,隻令在後面壓陣。
卻言吳天鹗四個緊追于嬌不舍,趙梓晗望見了,取過餘下四口飛刀,觑四将較親,馬上回身飛将來。曾虺當先被一飛刀傷了戰馬,摔将下來。袁憲急舞團牌遮護。吳天鹗也把大刀一隔,那飛刀正打在刀口上。惟熊铎步行的慢,吃飛刀割開右臂皮膚,使錘不動。後面尹柔雨三人趕上,各使動銀槍,天鹗、袁憲急護熊铎、曾虺。衆女避過西山四個去了,天鹗咬碎鋼牙,又覺可惜。祝永清見四個模樣,心内竊喜。
衆女将已把離焰明光陣攪得七零八落,都揀路望陣外奔走。張仲熊、鄧宗弼、張應雷、龐毅、王進五将那裡肯放。于嬌見趕得緊,情知一衆姐妹都不是對手,又思己已負傷,恐牽累了,忽地勒馬而回,望五将殺來。隻看于嬌把手一晃,喝聲:“着!”五将急勒馬躲閃,卻不見一物。鄧宗弼、張應雷大怒,縱馬近前。于嬌勉強撐持數合,已是不敵,卻看自家人馬時,已去的遠了,方才滿意,輕笑一聲:“豈能死于你這夥鳥人手裡!”說罷,竟調轉戟頭,望咽喉一刺,仰身栽于馬下。有四句詩,專歎于嬌:
當年曾語宛天馬,萬裡煙雲誓掃清。
肝膽照人識夜玉,明光陣中證光明。
馬陵泊陣上已接着衆女将,隻有季曉宇、郝郡楠、尹柔雨、趙梓晗、張妮、李明、陳孟、鞏莎莉、張媛、黃琳雅、張榮十一人存活,戴暢負重傷已故。八千女兵止剩二千有餘,中傷者不計其數。後人有詩感十二女将道:
鐘吾寨送長舟去,遺迹無聲待人還。
紅纓槍破明光陣,銀合馬踏鬼門關。
巾帼舊夢青史點,女傑遺風後世端。
捐軀魂浩歸何處,赤血依然灑千山。
陳明遠便教闫言放炮,将離焰明光陣中殘存的軍馬盡數轟滅,直驅大軍掩殺過去,着人收屍。張叔夜見明光陣已破,急令退軍。那李宗湯因被郝郡楠一針射中左目,透的又深,且孔厚已死,救治不及,負痛而死。韋揚隐怒氣于心,沒奈何,隻得攜了屍身退走。正是:
往日雕翎随手去,今朝芒刺顧君侯。
替天豈是真荒謬,有目無珠也便休。
單說那筍冠仙,因見三條計策都已被破,回營又恐顔面無存,隻得駕雲而走。行數十裡,迎面而來一人,頭戴星冠,身披鶴氅,長髯廣頰,碧眼方瞳,聽他高聲叫道:“筍冠仙那裡去?”筍冠仙見了,急道:“羅澄道兄,不在汝二仙山修行,卻來當吾道做甚?”羅真人笑道:“劉永錫,汝有違天命,亂動殺伐之心,戕害生靈無數。今大限已至,欲逃何處?”筍冠仙大怒,正待動手時,隻見羅真人将手中拂塵一揮,忽地閃出一條繩索,先把來綁了。筍冠仙見掙脫不得,忙道:“羅澄,吾素來與汝無甚冤仇,何故這般!”羅真人道:“既行前因,何懼後果?早知如此,何必到彼為奸人所欺,以緻大動幹戈,壞你一世修行?若非傳吾弟子法術時,他們已吃你用縮地術拿了。”遂念動真言咒語,望着筍冠仙一指,去泥丸宮上将符印壓住他元神,又把手一招,喚過兩個黃巾力士,教押筍冠仙去馬陵泊。正是:
機關算盡,終成末路;大局了訖,怎堪回首。
正是:
一世修行皆斷送,半生道德枉東流。
畢竟筍冠仙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九員罡煞:王子怡、趙貝、晁晶、段雯、邵竹影、馮子娜、劉怡岑、于嬌、戴暢。
折了三員曜宿:魯琳、付曉、蘇一凡。
折了四員雷将:苟桓、孔厚、祝萬年、李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