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傳為匡道義,河山再得續龍吟。
羅真人感歎了一回,乃說道:“吾已知弟子心意,若再阻攔亦是徒勞。今便許你下山,更有片言,汝當記取。”董浩歡喜,向前跪聽真人指教。羅真人又道:“吾今傳授你天罡五雷正法,此法與一清的天心五雷正法不同,不僅能解陳明遠之憂,更若日後朝廷遣兵來讨,可破陳希真的五雷都箓大法。汝乃應上界天震星,他二人亦是上界天巽星、天聖星臨凡,是為征讨雷将而下界,故此容汝入夥馬陵泊。”三人聽後,惟有路新宇神色有變,看官你道為何?我且不言,日後自有分教。
當下董浩拜受了訣法,便收拾道衣、寶槍,與沈濤、路新宇拜辭羅真人。羅真人道:“弟子此去之後,功德不小,仍記修身養性,不可墜入魔道。”董浩謹記。羅真人又道:“且取刀劍來。”青衣童子便去後面捧出兩把刀劍。羅真人道:“此二物一名曰:太極,一名曰:清光。陳明遠乃是星主,故與太極劍;路新宇則因與一清有交,且這一番事業皆由你引出,故與清光刀。日後與雷将交手必有用處。”路新宇上前拜受了刀劍。三人又告别了虹一與衆道。羅真人祭出三個手帕,道:“貧道再送汝等一程,片刻便到楚州。”就教童子取了三個帕子,鋪于軒前石階上。三人大喜,各踏一個手帕,羅真人把袖一拂,喝聲:“起!”三個手帕就化做三片雲,載了董浩三人直往孫家莊去。
再說那孫淼兵敗,被孫鑫一夥救回莊内,心中忐忑,自思道:“苦也,孫鑫這賊每每逞他是兄長,将來家私大半都是他的。依二哥的意思,我們本去奪功,好顯些本事,那知他自己卻吃賊人捉了;五弟亦不是省心的,如今也死了。倒是他兩個一擒一死卻罷了,止俺一人要遭殃,今日這關最是難辦。望天教我熬過去,便與馬陵賊人講和,殺了孫鑫賠了人頭,到時家業都是我的。”正計較間,來到堂内,看孫鑫坐在首位,旁邊是澹台立。無虛雖是受傷,命人取過供鬼的血肉,自敷在身上,登時痊愈。孫淼見了,隐隐胳膊疼起,又不敢教無虛與他醫治,呆呆半晌。
正憂慮間,忽聽孫鑫發話道:“三弟不聽号令,擅自出兵,該如何處置?”把眼觑着澹台立,澹台立道:“三官人亦是好心……”孫鑫冷哼一聲,澹台立即改口道:“隻可依軍法行事。”孫淼心急道:“哥哥且先饒俺,願舍命去救二哥四弟!”又來求無虛說情,無虛卻不理會。孫鑫見此,心中發狠道:“非是兄長無情。”方要分付把兄弟帶下去處理了,轉見堂内又走來一人,正是老父孫無德。孫老者急步而來,抱住孫淼大哭道:“為父無能,教你們弟兄不睦!如今垚兒已死,森兒、焱兒兩個又被賊人捉了,你們何苦在這裡阋牆!”孫淼見父親來,眼瞅着活路在前,也是嚎啕大哭,訴說小時種種。孫鑫本不願放他,吃父弟兩個這麼一說,心腸也是軟了,尋思道:“大敵當前,還須兄弟協力,那吳太尉的兒子尚在,不若再捉一個,好換回二弟。”遂道:“既如此,權且将功折罪罷了。”孫淼暗喜。
不想無虛忽地說道:“孫鑫侄兒且慢,貧道倒有一問。此番孫森侄兒求我發陣,原道你亦知情,原來卻不曾和你相說。故他三個緣何偷去迎敵?若貧道未曾察覺異樣,隻怕都是有去無回。”孫淼見無虛問到關節,隻得扣頭推道:“小侄吃豬油蒙了心,妄想自領功勞,不料慘敗。實是二哥的主意,不幹我事!願從此與道長做奴,還望饒恕!”孫鑫見說,猛可醒悟,跳起道:“你三個怕是将來分不得許多家産,好先賺功當本錢!”孫淼吃他說破,魂不附體,磕頭流血道:“隻望大哥念在手足之情,先同去救了二哥四弟回,再聽懲處!”孫老者亦是苦苦哀告。孫鑫暗道:“四弟與我亦不是一路人,救他倆做甚,将來好再與我争家産?隻是礙着爹爹這裡。”無虛見孫鑫左右為難,緩緩起身,伸手示意,孫鑫自坐了。隻看無虛緩步到孫淼面前,指向門外道:“貧道與你叔侄一場,門外就是龍池,每每投放鯉魚,指望他化龍,與你等成材富貴。如今孫垚已死,孫森孫焱生死難料,五行陣又是不全,還須莊上衆人齊心方是。”孫淼聽得此,心中料定無虛願助他,方恨自家不該跟随孫森,又累無虛吃傷。急舍了父親,抱無虛足而哭。
無虛又問道:“貧道的意思,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你亦說了,甯願舍命相救,可是虛話?”孫淼搖首連道不是。無虛望向孫鑫,以手撫孫淼頭道:“你既這般說了,五行陣尚缺一個好水命的,正須用着你。”說時遲,那時快,看無虛雙手捉住孫淼,發力一扭,砉然一聲,皮骨分離,望龍池裡丢去。鯉魚見血,又是邪氣所感,鱗聚亂湧,登時孫淼了帳。孫老者先是一怔,轉而大哭起來。孫鑫遂教澹台立将父親帶下,與無虛跪拜道:“賴道長洪福,馬陵賊人将死在目前矣!”有詩為證:
七步篇章素來傳,阋牆牛鬥笑荒唐。
枉稱五子拜上将,原是争桃三兒郎。
且說馬陵軍帳内,雖是勝了一場,卻因和盛已死,衆人不樂。姚雨汐勸道:“如今無虛受傷,陣法未齊,我等必須乘此而動,以免賊人養成氣勢。”陳明遠道:“依先生所言,我等如何行事?”姚雨汐長歎道:“隻可等二仙山援兵。”陳明遠心憂,道:“不知路賢弟可否成事。”姚雨汐笑道:“兄長乃忠義之士,皇天必佑。小生又思那陣法陰毒,當以正氣阻之,争取時日。”陳明遠忙問何來正氣,姚雨汐道:“那五行陣多有殺戮,教人化作陰鬼,肆虐慘刻。我等須以忠義血氣,以正當之。”陳明遠點首,又問怎樣安排。姚雨汐道:“近處有山神、土地廟,那五行陣又重地勢,當于此以正人之血供奉,方得抑制此陣。還請兄長撥發喽啰,我自與他等前去,以血供神。”陳明遠道:“孫家與我山寨有着血海深仇,此間尚得先生主持大局,我須親自去,方見忠心。那幾位兄弟願與我同去走這一遭?”衆頭領聽說,皆願相随。姚雨汐感衆人義氣深重,又道:“此法雖能抑制,尚須兄長領兵前去攻打,請勿再推讓,盡由小生分撥。”遂點起呂坤鍵、王鐵樹、曹崇坦、孟子程、王凱、石糧誠、李傑、徐寶八個頭領,一同前往。正是:
一腔忠義血,千古傳英名。
堪笑孫家醜,禦敵先殺親。
馬陵泊衆将,自姚雨汐起,來至山神廟,禱告一番,各自刺臂出血,接了數大碗,供于桌案上。姚雨汐又道:“山神在上,且聽小民之言:孫家兇毒一方,又行惡陣,還望神明心懷遠近百姓,暫壓地氣。待破賊功成,必重修廟宇金身,再有供奉。”說罷齊叩首,眼見得神像流淚。衆人大喜,命喽啰報知陳明遠。陳明遠欣喜,分付營中衆人道:“神明已有感應,可按姚先生計策行事。”調撥衆軍,就要攻打孫家莊。各處一齊動身,搖旗擂鼓,呐喊篩鑼。
早有孫家伏路探子,報入莊來。無虛聽了大怒道:“今番正好一發拿了,好報那一箭之仇!”是時陣法了齊,無虛念動咒語,冷笑道:“我之陣法,縱然你亂地氣風水,又豈能抑制得住?”把手一指,那龍池内鯉魚亂滾,隐隐有蛟龍之勢。複一指,幾個莊兵體節暴增,似長了數尺有餘,筋肉隆起,各自增力。又見莊内陰鬼沖天,哀号不絕,黑氣彌漫,遮雲蔽日。孫鑫與澹台立心中歡喜,點起人馬,出莊去迎敵。
當下兩軍對陣,澹台立當先叫道:“待我和無虛先生把你這夥草寇捉盡,你那和盛便是榜樣!”陳明遠怒道:“仇人不知死活,等拿了你,為吾兄弟雪恨!”澹台立手提開山大斧,拍馬來戰。馬陵軍中朱成、力鵬、宋凱強、房圳四将搶出,将澹台立團團圍住。澹台教師絲毫不懼,将大斧劈來,力鵬一錘當住,隻覺右臂暴雷似的疼,心中大驚。朱成三人亦知不可強取,紛紛躲閃。四個人戰到二十餘合,戰不倒澹台立。那壁廂孫鑫又被張洲幾個攔住。方海錦則與張航、缪宇飛率隊避開大軍,側襲孫家莊。
無虛口中念咒不斷,陰鬼層層疊疊,四下飛舞,盤繞衆将。虧得陳明遠壓住陣,馬陵軍尚未完敗。孫家兵丁勇猛,為首幾個心腹莊兵于陣内橫沖直撞,倘若無人,刀劍亦不可傷。正危急間,孫家軍内忽然一陣動亂。無虛知必有神靈助馬陵軍,亂了風水,遂冷笑道:“好,好!草頭毛神尚敢來犯吾?”取劍切開左掌,将黑血灑在天上,頓時黑雨如注。無虛面色慘白,狂叫道:“汝等今日必死矣!”馬陵軍更亂,如何能當?衆将多有着傷。房圳吃澹台立一斧磕在兵刃上,震得發昏,跌在地上。
澹台立見倒了一個,心中大喜。朱成四人本自勉強撐持,如今少了一力,自是難當。值此緊要之際,隻看無虛忽地噴出一口血來,散亂了頭發,四處張望,不知何故。卻見空中烏雲散開,金光射入,光下祥雲載着三人,緩緩落下。為首的那個不是别人,正是轟雷槍董浩,高呼道:“兀那妖道莫要逞狂,汝今日難星到了!”正是:
馬陵泊上,添個呼風喚雨濟民法師;楚州境内,少一攝魄鈎魂害民賊道。
直教:
龍且何能笑韓信,章邯尚須懼霸王。
不知董浩如何與無虛對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