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新宇忍不住辯道:“師父不曉得,我盧師兄力戰張伯奮、張仲熊二人,卻為那張叔夜冷箭射倒被擒,縱使槍棒天下無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似此這般,如之奈何?王進那厮,奴顔媚骨,他自己潛身縮首,苟圖衣食,白虎堂事,天下銜冤。若是高衙内辱他夫人,高俅把他刺配,再将之逼入死地,又能如何?未曾嘗人之危境,怎好來笑俺林師兄,此大丈夫所為耶?時名聲已敗于天下!師父何不提起病尉遲孫立師伯?我師伯哥哥隻欲滅除了祝家莊,因顧同門師兄弟之情,未趕殺奸賊栾廷玉,那日故意教人放了他一條生路,也好棄暗投明,以此宋公明亦假做亂軍中殺了。何曾想,師伯哥哥反遭那豬狗不如的畜生淩遲而死!師父為何至今不肯去見栾廷玉一面?當初他二人不過各為其主,栾賊卻如何不念師兄弟之情,心腸直恁地歹毒!若非孫立,那得他今日官位顯赫?日後若是逢上了,我也念不得與他同門之情了!”
莊浩聽了,心中恐懼師父發怒,連使眼色。路新宇見了,頓了一頓,又道:“師父往日教誨,小徒怎敢相忘?隻是人倫綱常,須國有明君賢臣尚可扶持,天下大亂,豈吾等好漢之過?昔日梁山仁義于民,百姓稱頌,所在境内,反比官府要好上許多。被奸佞害了,隻道梁山是國賊巨寇,又試問沒了梁山,天下如今好了麼?豈不聞民間傳言:‘但凡世間無仁義,人人心中有梁山。’且陳希真、雲天彪諸賊,又與蔡京一黨有多少差别?”
此話一出,胡百元大怒,拍案而起道:“小賊猖狂,你馬陵好漢須是要傾翻天下耶?”路新宇叩首道:“俺們馬陵好漢,一要誅殺廟堂諸邪,與梁山正名,二要剿除江湖奸佞,還昔日太平天下。卻都無半分為自家稱孤道寡,與朝廷幹戈不休的意思。”說罷又拜了一拜。胡百元瞪着道:“此言當真?”路新宇道:“若違此言,小徒永世淪為豬狗!”謝順三個也一塊兒發誓了。胡百元見此,呵呵大笑道:“當初無知小徒,今日卻有主張。”心中甚慰,說罷轉身去屋内了。有詩為證:
碧波水浒納芸芸,甄處靈台隐萬軍。
猶見忠義堂外月,緯經天地弄風雲。
莊浩見此,也是歡喜道:“師弟,師父已是答應了,快快起身。”嶽飛在旁,心中思索:“朝廷奸惡多端,路師兄所言自是不虛,隻是少了忠字。”心中也暗定了,亦悲歎了盧俊義、林沖、孫立三人。莊浩道:“師弟,你如今是周師伯門下惟一一脈,雖日後為國家出力,也須小心提防朝中奸佞,見着便收,也好回鄉中安度餘生。”嶽飛點首道:“謹記師兄之言。”當晚,衆人留宿于嶽飛家中。
卻說那胡百元,側卧在榻上,朦胧之中見有人走進屋内,隻道是徒弟,便道:“不去入睡又來做甚?”那人道:“師弟别來無恙否?”胡百元忙細細望去,竟是師兄鐵臂膀周侗,大驚道:“師兄走了幾年,莫不是與師兄陰曹相會?”周侗道:“師弟勿近,陽氣逼人。自我死後,多勞你照看那嶽飛孩兒。”胡百元道:“你我情同手足,此亦是我分内之事。隻是不知師兄前來有何見教?”周侗便道:“師弟,你且聽為兄道,我那盧俊義、林沖兩個徒弟,均不得善終,而孫立師弟又被栾廷玉害死,雖聞之哀傷,卻也是命裡注定。今你徒弟亦在山上落草,你須放你那大徒弟莊浩一同前去,他與盧俊義俱是天罡星下凡,是奉玉帝之命為收捕雷将而來。師弟切不可逆了天命。”胡百元聽了,反笑道:“那小徒路新宇今日已來,我已答應了。”周侗亦喜,雙雙再說多年心中之事。胡百元笑怪道:“師兄不為此事,就不來看小弟了。”周侗尴尬道:“卻是天命難違,不為此事,愚兄也不得無故見你。”
兩個又說了數番話,胡百元心中念起方才所說天星之事,又問那馬陵山寨内,亦都是天星否,周侗颔首。胡百元又問嶽飛可是,周侗忽然不語。胡百元發疑,欲上前問個明白,隻聽周侗道:“時辰已到,師弟萬不可洩露天機,切記切記。為兄去也!”把胡百元猛地一推,撒然覺來,卻是南柯一夢。不是聖淩風這一番話、鐵臂膀夜來托夢,有分教:
馬陵泊前,槍錘厮會;鐘吾寨内,罡煞誓盟。
正是:
英雄武威神鬼懼,袍澤恩義衆人傾。
不知胡百元醒來還有何見教,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