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蘇輕塵被老師指名在課堂上朗讀課文,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和,跟她的人一樣幹淨,毫無雜質……他把頭埋在課桌上,默默思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于是開始觀察蘇輕塵,然後很快就發現蘇輕塵一直在偷偷觀察他,就這偷窺水準,真的想不發現都難,渾身是破綻……
她喝水的時候,纖細的手指頭捏着玻璃杯,堪堪一握,仰脖子的時候下巴光潔,脖頸纖長,嘴唇上水色鮮亮……容平吞了吞口水。
她寫作業的時候,臉頰邊落下幾根頭發,擋住眼睛的時候,她就撅着嘴唇輕輕吹氣,頭發俏皮地飛起來,複又落下來,吹了幾次索性不管了,發尾被她吃進嘴裡,黏着唾液,縛在唇瓣上……容平手指頭撓啊撓。
更不用說她走路的時候,整個人修長勻稱,步态輕盈,柔軟的腰身款款擺動……
連續好幾天夜裡夢見她,醒過來時,總是滿頭滿身大汗淋漓。
這樣的日子開始變得磨人,他心裡有些沒着沒落,不知道事情要往哪裡發展,心裡沒個底。
放學值日那次,一發現就剩下她跟自己,他立馬就想溜,可教室一個人也沒有,她一個人要掃地拖地擦黑闆擦窗戶更何況還有天花闆的大風扇要擦扇葉子。
他權衡了一下,實在沒忍心走,隻好躲她遠遠的,在角落裡安靜如叽地擦玻璃,他自然沒注意碎玻璃渣子,他全副心神都在蘇輕塵身上。
看她彎腰掃地露出後腰一小節白皙的皮膚,看她舉胳膊擦黑闆露出纖細皓白的手腕……容平漸漸有些神遊天外,直到她突然跑過來攥自己的袖子。
正是夏天,容平穿的短袖,蘇輕塵沒得地方下手,隻好小心翼翼用拇指和食指松松地捏着他一小節短袖袖口,這樣一來,其餘三根手指頭就靠他的上臂很近。
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容平渾身肌肉亂顫,繃到極緻,終究是繃不住,扔了抹布,狂躁得不得了,原地打了好幾個轉還是不能冷靜。
他沒來由地生氣,特别地生氣,想也不想地就問出了那句話。
看着她小臉慘白,眼眶裡蓄滿淚水想說話卻說不出的模樣,容平心裡是疼惜的,可比疼惜更多的,是漫天漫地想要壓住她做點什麼的沖動。
他逼着自己邁出了教室,頭也不敢回。
他覺得自己需要一段時間好好地琢磨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老天不給他這個時間,當天晚上他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他爸沒了。
連夜趕回雲城,家裡、醫院、公司,哪兒哪兒都亂成一鍋粥,母親到底柔弱,哭得太久,憔悴的不成樣子。
容和守在她身邊,公司和醫院兩邊跑,在家裡待十分鐘就有二十個請示電話打進來……他哥哥什麼都沒有說,容平自己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拿出筆和本子,一頁一頁地開始寫“蘇輕塵”這三個字,寫了整整一晚上,好像把心裡的東西寫在紙上,就能把位置再騰出來裝其他。
天亮的時候,他把本子鎖進小箱子,踢進床底下,藏得嚴嚴實實的,然後起身,出門,上鎖,将這個與容家截然不同的、帶着鮮活欲望的世界,徹底上了鎖,然後大踏步走進了容家的世界,站到他哥哥身邊。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蘇輕塵。
他看上去也确實忘了,至少在那家咖啡廳再次遇見她的時候,他并沒有把她記起來,可他的身體比他誠實,他的身體違背了他這顆七竅玲珑的心,自顧自地重蹈覆轍了。
站在雲家客廳裡,聽着逐漸恢複喧嚣的人聲,容平一時之間厘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想什麼……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上了二樓。
白箴箴還守在門口。
狠狠挨了顧嘉兩拳後,容平才被準許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