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醫的義診,遠近聞名,不消一刻鐘,飲子鋪裡就坐滿了候診的病人,也變相為飲子鋪帶來了許多額外的收益。
阮阮坐着櫃台裡,下巴尖搭在櫃台上,雙眼木呆呆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到了未時兩刻,診桌前依舊排着長隊,她看了眼在鋪子裡發了半天呆的人,拿起腳邊的竹傘走到她旁邊。
“這是昨日金樓送的傘,你去還吧。”
阮阮無精打采,懶懶地說:“那不是你認識的貴人嗎?幹嘛要我去。”
“我忙。”李徽容把傘放到櫃台上她眼皮子底下。
“那我就很空嗎?”阮阮擡起點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瞧着人家。
李徽容笑着看着她。
好吧,她還真是很空。
“小九,準備兩份甜酥酪、桂花糕、各色蜜餞,再加兩壺紫蘇飲,分成兩份,一份你使喚個人送去書塾,還有一份我帶走。”
“好嘞,掌櫃的。”
剛好昨日她的那把傘也帶到鋪子了,省得再回家跑一趟。
李徽容看着她一手提溜個食盒,一手揣着兩把傘,溜溜達達地朝金樓方向去,才笑着轉身回到診桌前坐下。
這麼多年過去,阮阮都當了别人的娘親,但是她好像一直沒變過,看似懶洋洋,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實則是個最真心實意的人。
阮阮到了金樓,昨日的管事很快從樓下上來了。
她把傘和食盒一并遞了過去,“多謝你家主人,這是鋪子裡的果子和茶飲,都是當地特色,當吃個新鮮吧。”
管事的滿面堆笑地接了,又說請阮阮到雅間稍坐,主人家想親自道謝。
阮阮有些難色,她不想見生人,尤其是看起來規矩就很大的貴人。
但管事的力邀,且說了可憐的話。
阮阮隻好留下,不過左右她也無事,再過一個時辰剛好順路去接小滿下學,省得再來回走。
管事領着她往後院走,迎面正好瞧見新任的浙直總督出來,神情肅穆,像是不大高興呢。
哥哥年前就到江北上任了,送他走時很難過,因為腰杆子要不硬了。
以後地痞惡霸來收保護費,都隻能乖乖掏錢。
但幸運地是,她們這條街,竟然從未被地痞惡霸侵擾過,約莫是哥哥的餘威猶在。
管事領她到一間偏廳坐下,上了祁門紅,還有些新鮮的櫻桃枇杷。
阮阮在靠窗的椅子坐下,往外望去,隐隐可見青州街,整條街都在裝點晚上的花燈節。
她一邊瞧着街上的人挂燈籠、面具,一邊端着熱茶吃着。
祁門紅溫熱清甜,飲後整個人也暖暖的。
街上人聲遠遠地傳來,午後陽光透過雕花木窗落到她身上,檐角站着幾隻歪頭雀兒,偶爾清鳴幾聲,這些聲音混雜着将人網羅其中,讓本就困倦的人不消一刻便睡了過去。
隻是睡得頗不安穩,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着自己,又覺手腳舒展不開。
等她醒來時,牆上的挂鐘顯示已是申時一刻,竟睡了小半個鐘頭。
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踢了踢腳,總算将那股不自在給抛了出去。
這房間裡有股似有若無的香味,她跟隻小狗似地翮動着鼻翼,但沒聞出來什麼味兒。
快到小滿下學的時間,她跟管事的告了辭,說若有機緣,往後再見他家主子。
管事的見她去意已決,隻好狀似為難地送她下樓,又道:“我家主子嘗了姑娘的果子,覺得滋味甚是不錯,想勞煩姑娘每日裡送一些來。”
阮阮爽快應下了,生意嘛,越多越好。
再說了,京城裡來的貴人都說她家果子好吃,明兒她就把這個當作招牌宣揚出去,說不準就能财源廣進,成江南首富!回頭再把金樓給買喽!
這白日夢做地有滋有味、十分滿意,她腳步輕快地溜達去了書塾。
小滿今日下學卻是愁眉苦臉,說三丫下月起就不來進學,她要失去一個好玩伴了。
阮阮歪頭看女兒難過的樣子,也有點難過。
雖然給了橘娘銀票,但三丫會繼續進學嗎?
阮阮并不肯定。
“晚上青州街要辦花燈節,我帶你去玩好不好?”阮阮哄着她。
“可以嗎?”小滿眼睛亮晶晶地,立刻就高興了起來,“那今天可以不用練字嗎?”
“歇一天又沒什麼關系。”
阮阮牽着她的小手,一晃一晃地在暖橘色的晚霞裡走着。
“那明天先生要看我的字怎麼辦?”
“就說沒寫喽,他又不能吃了你。”
“娘親你心态好好哦。”
“你也不錯啦。”
“那我今晚要在花燈節上挑個爹爹。”
一陣風吹過,帶走阮阮唇邊的笑意,沉默片刻,她捏了捏小滿柔軟的掌心。
“好啊,挑個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