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覆滅後,江南首富将它買了來,前頭門面裝點成酒樓,後頭據說是奢靡至極的銷金窟,但阮阮沒有進去過,不知真假。金樓名聲打出去後,不知多少公侯伯爵、豪門巨賈都來過此處,更有了下江南,必到金樓的說法。
如此它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價格自然也非一般人能消受地起。
所幸阮阮有錢,當年從京城出來時,一隻小小的包袱裡竟塞滿了銀票。
但小滿今日犯錯...哪有犯了錯還帶着吃吃喝喝的道理。
但她又十分喜愛金樓的菜色,尤其是那一道蜜汁燒肉,軟爛酥香,入口即化,配着白粳米一道吃,簡直是人間絕味。
咽了咽口水,不能苦了自己。
于是面色嚴肅地伸出兩根手指,“晚上你多寫兩張字。”
小滿這點随娘,嘴饞又嘴甜,伸手軟軟地将她兩根手指合了回去,“娘親這麼疼我,寫十張也使得。”
明知道是瞎話,但聽地十分順耳,怪不得昏君都喜歡聽讒言。
待行到金樓門口,高大厚重的大門敞開着,鐵畫銀鈎的“金樓”兩字牌匾高懸于二樓頂上。
牌匾紅底金字,在落日餘晖下耀眼地遮人眼。
奇怪地是,往日裡客似雲來的酒樓,今日竟安安靜靜,門口都沒了等位的人。
“阮掌櫃,對不住了,今日不招待外客。”小二麻利地上前來,一張笑臉趕客。
估摸是有達官顯貴到這來談事。
母女倆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雙杏眼好奇地往裡瞧。
小二與阮阮相熟,平日裡總是去她的飲子鋪吃果子,謹慎地左右瞧了瞧,輕聲道,“聽說是北邊來的,說是做生意的。”
真是财大氣粗,包下整座金樓,那得有多大的生意要談啊..
“明兒吧,我明兒給你們留個好位置。”
行吧。
阮阮牽着女兒往外走,腳還沒走出去幾步,那小二竟又追了上來。
“阮掌櫃!裡邊有請呢!”
阮阮頂着一腦門疑問,跟着往裡頭走,等進了二樓的雅間,才見到了真章。
竟然是李徽容。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容姨!”
小滿雙眼發亮,放開娘親的手,撲到她懷裡去。
“就是今日,”李徽容将小娃娃抱了起來,瞧見她亂飛的頭發,“你怎麼都不給她梳頭發。”
“天地良心,我梳了,那是她在書塾打架打的,把人虎子打地嗷嗷哭。”
李徽容去年秋天就進了京,說是會舊友,到今日已過半年有餘。
“你怎麼在這?”
“來了位貴人,身體有恙,今日請我在這坐診。”李徽容垂着眼,給小姑娘編辮子。
“什麼貴人?有多貴啊?”
阮阮好奇心起,甚至想扒着門縫瞧一瞧,但那天字号雅間門口站着四個護衛,兇神惡煞的。
恰好小二進來上菜打了個岔,阮阮立刻被鮮亮油潤的燒肉、清甜鮮美的蒸魚吸引,躍躍欲吃。
“我這次進京,見到了回來省親的巽雅公主,”李徽容給阮阮夾了一筷子最好的燒肉,“她看起來過地不錯,鞑靼大王子意外薨逝,二王子繼承了王位,公主如今是鞑靼部的王後。”
阮阮停下筷子,目露笑意,“當年她出嫁和親時,我剛好生了小滿,這些年心裡一直記挂着她,聽你這麼說,也算安心了。”
“這半年,你這邊怎麼樣?”
阮阮眉眼裡褪去了少女時的稚嫩,幾杯酒下去,更是添了幾分韻味風情。
“都好,我也好,小滿也好,飲子鋪也好,就是賦稅年年加,這很讨厭。”
這話李徽容不大敢接,斟詞酌句間十分小心翼翼,“江南水師在年前大獲全勝,是件大喜事,朝廷肯定要嘉賞,但這些年南征北戰,國庫大約空虛,少不得就要多些賦稅了。”
“你說話突然這麼正經作甚?”
阮阮不懂她這突如其來的腔調,咋滴,去了一趟京城,就學會官腔了?
李徽容輕咳了一聲,轉了話頭。
“明日是初一,我到你鋪子裡做義診,多拉點生意也好。”
三年前,她初初開鋪子,沒有一點兒生意。
後來李徽容每月一次到她店鋪做義診,大家夥兒看病時多少也會吃些茶果,生意、名氣就是這麼一點點攢起來的。
三人吃地愉快,待用完飯結賬時,卻被告知天子雅間的貴人已經結了。
“要去跟人家道個謝麼?”阮阮問道。
李徽容垂着眼,有些躲閃道:“不必吧。”
出雅間時,一位衣着光鮮、老成持重的管家,正候着她們。
“外頭下雨了,這兩把傘請姑娘們拿着,小心着涼。”
阮阮瞧着那傘以紫竹為骨,竹節勻稱,傘面是上等絲綢,傘面上用絲線繡着春日桃林圖,傘邊還墜着圓潤的珍珠串,一看就十分華麗且奢侈。
管家笑眯着眼屈膝半蹲,從懷裡取出一個鎏金嵌玉的磨喝樂,那泥偶塑作跪羊形态,羊角用碧綠的翡翠雕琢,羊身裹着純白絲綢做的小衣服,看着就價值不菲。
“這個玩意兒送給小姑娘賞玩。”說着雙手遞上。
小滿很喜歡,伸手去拿卻又收回了手,仰着頭看娘親的意思。
阮阮轉頭看李徽容的意思。
李徽容轉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朱色大門,又轉回來看着阮阮。
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