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翎停在暗房前,紅色安全燈下,幾個孩子正在沖洗照片。那些稚嫩卻認真的動作讓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攝影時的情景。
"這是小森的主意,"林教授輕聲說,"他說想學溫老師那樣,用相機講故事。"
午休時分,孩子們在樹蔭下吃西瓜,汁水順着下巴滴到衣襟上也不在意。溫翎和俞瑾言被團團圍住,回答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倫敦的烏鴉真的會說話嗎?""裡斯本的蛋撻比北京的好吃多少?""哥本哈根的小朋友也寫這麼多作業嗎?"
小森卻安靜地坐在一旁,翻看着溫翎相機裡的照片。當看到裡斯本那部分時,他突然指着瑪利亞奶奶的照片:"她看起來像我外婆。"
溫翎驚訝地對比着記憶中的兩位老人——确實有種相似的氣質,那種經曆歲月洗禮後的堅韌與溫柔。
"下次視頻通話,我介紹你們認識,"她承諾道,"瑪利亞奶奶會唱很好聽的法多。"
下午的活動是繪畫課,主題是"我心中的遠方"。溫翎協助孩子們構圖,俞瑾言則幫忙調配顔料。教室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和顔料的氣息,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闆上畫出金色的線條。
小森的畫與衆不同——不是具體的地點,而是一條蜿蜒的路,路上散落着各種物品:相機、鋼筆、蛋撻、拼圖...路的盡頭是兩個模糊的人影,手牽着手。
"這是溫老師和俞老師的旅程,"他解釋道,"路上撿到了很多寶貝。"
溫翎拍下這幅畫,同時感到眼眶發熱。在這一年的奔波中,她常常專注于記錄别人的故事,卻很少思考自己和俞瑾言的故事如何被旁觀者解讀。小森的視角簡單卻深刻——旅程的意義不在于終點,而在于路上收集的每一塊"拼圖"。
傍晚告别時,孩子們每人送給他們一件自制禮物——手鍊、折紙、塗鴉明信片...小森則給了他們一個密封的信封:"回家再打開。"
回城的路上,夕陽将北京的天空染成橘紅色。溫翎翻看着今天拍攝的照片,每一張都洋溢着真實的喜悅和生機。俞瑾言則開着車,偶爾瞥一眼後視鏡中漸行漸遠的"晨光之家"。
"我們錯過了很多,"溫翎突然說,"但似乎也見證了很多。"
俞瑾言點點頭:"有些成長不需要親眼目睹,隻需要提供一個可能的空間。"
回到公寓,他們迫不及待地拆開小森的信封。裡面是一張手工制作的"邀請函",上面寫着:"請溫老師和俞老師參加我的第一次個人畫展,地點:晨光之家彩虹教室,時間:明年今天。"
随信附上的還有一張清單,列着他想在未來一年完成的繪畫主題——從"倫敦的雨"到"裡斯本的瓷磚",從"法多歌手的皺紋"到"拼圖牆的背面"...幾乎涵蓋了"邊界實驗室"所有項目的元素。
"他不僅記住了故事,"俞瑾言輕聲說,"還找到了自己的表達方式。"
溫翎将邀請函貼在冰箱上,旁邊是哥本哈根的明信片和倫敦的地鐵票根。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意識到,歸途與啟程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就像小森畫中的那條路,重要的不是起點或終點,而是行走的過程本身。
夜深了,北京的天空難得能看到幾顆星星。溫翎站在陽台上,相機放在一旁,隻是單純地用眼睛記錄這靜谧的夜色。俞瑾言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茶,兩人肩并肩站着,沉默卻充滿默契。
明天,他們将開始整理這一年的素材,籌劃新書,會見潛在合作夥伴...但此刻,隻有這一方安靜的夜空,和心中滿滿的、來自三個大陸的故事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