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意外的禮物成了某種象征。當晚,溫翎将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放入相框——斯凱島霧中,老麥克的古董路虎若隐若現。她在背面寫下:"給所有在邊界上尋找可能性的旅人。"
接下來的兩周,他們在倫敦和回國準備之間奔波。簽證、合同、家具訂購、社區會議...瑣碎的細節像拼圖一樣逐漸拼出未來的輪廓。有時深夜回到公寓,兩人累得直接倒在沙發上,卻依然為某個新想法而興奮讨論到淩晨。
回國的飛機上,溫翎翻看着相機裡的照片——倫敦倉庫的五彩光斑,社區會議上不同膚色的面孔,俞瑾言在臨時辦公室伏案工作的側影...她突然意識到,這半年來,她的鏡頭不再隻是捕捉瞬間的美,而更多地記錄着改變的過程。
"在想什麼?"俞瑾言放下手中的書。
溫翎将相機轉向他,展示最後一張照片——古董相框擺在空蕩蕩的倉庫中央,一束陽光正好照在上面:"在想我們如何走到了這裡。"
俞瑾言握住她的手:"還會有更多'這裡'等着我們。"
飛機穿越雲層,下方是連綿的山脈和無盡的藍色。溫翎調暗舷窗,靠在俞瑾言肩上小憩。半夢半醒間,她看到未來的片段——倫敦倉庫裡舉辦的第一場展覽,裡斯本社區的老人們講述移民故事,哥本哈根的孩子們用畫筆連接不同文化...還有無數尚未知曉的地方和人,等待着在邊界上相遇。
當飛機降落在熟悉的跑道上,溫翎感到一種奇妙的心情——這不是回家的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行李轉盤旁,她看到小林和蘇夢舉着歡迎牌,上面畫着誇張的愛心和"邊界伉俪"的字樣。
"媒體已經這麼稱呼你們了,"蘇夢擁抱她時興奮地說,"'用藝術搭建邊界橋梁的黃金組合'。"
俞瑾言無奈地推了推眼鏡,但嘴角微微上揚。溫翎知道,盡管他總是表現得冷靜克制,内心卻為能産生實際影響而驕傲。
回城的車上,小林彙報着工作室的情況和《邊界》畫冊的銷售成績。窗外熟悉的街景飛速後退,溫翎突然想起一年前那個雨天,俞瑾言站在她工作室門口,指責她為了商業妥協藝術的樣子。如今,他們卻要共同建立一個探索商業與藝術、傳統與創新之間可能性的實驗室。
生活有時比藝術更出人意料。
第一站當然是"晨光之家"。小森看到他們時,眼睛亮了起來,雖然沒有說話,但遞給他們一人一幅畫——給溫翎的是相機和彩虹的組合,給俞瑾言的則是鋼筆與橋梁。
"他每天都在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陳奶奶抹着眼淚,"現在又要走了..."
"但會帶着更多故事回來,"溫翎擁抱這位如同親人般的長者,"也會讓更多人知道這裡的奇迹。"
接下來的兩周像一場旋風。工作室暫時交由小林管理,《邊界》系列後續工作委托給值得信任的編輯,親友們的告别聚餐一場接一場...溫翎和俞瑾言像兩個即将遠航的探險家,既期待未知的旅程,又留戀熟悉的港灣。
臨行前一晚,他們回到最初相識的畫廊。林修遠特意為他們開放了夜間參觀,展廳裡隻有他們兩人,安靜地漫步在那些見證過初遇的作品間。
"知道嗎,"林修遠在門口笑着說,"當年俞瑾言來參加你的《羽迹》展覽前,已經偷偷來過三次預展。"
這個從未透露過的細節讓溫翎驚訝地看向俞瑾言,後者罕見地有些窘迫,推了推眼鏡掩飾:"職業習慣..."
"才不是,"林修遠揭穿他,"他當時問我能不能買下那幅《雨語》,我說那是非賣品。"
溫翎的心像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填滿了。原來在他們正式相識之前,命運的線索已經悄然交織。就像現在,當他們即将啟程前往新的邊界時,過去的每一步都顯得如此必然。
最後一站是機場。與一年前不同,這次送行的隊伍龐大得多——林教授帶着"晨光之家"的孩子們,蘇夢和小林舉着自制橫幅,甚至程遠也出人意料地出現了,送上一瓶珍藏紅酒"給倫敦的寒夜"。
安檢口前,小森突然跑過來,塞給溫翎一個紙折的相機,給俞瑾言則是一支紙鋼筆。然後,這個曾經幾乎不與人交流的男孩,清晰地說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記得多寄照片。"
溫翎蹲下身,緊緊擁抱了他。在淚眼朦胧中,她看到俞瑾言也罕見地紅了眼眶,小心地将紙鋼筆放進胸前口袋。
飛機起飛時,溫翎拍下窗外漸漸變小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