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漸漸開上環城高速，繁華在身後褪去。

這條路并不荒涼，路邊斷斷續續住着人家，看上去富足興旺。一個多小時後，車開到了一個裝修得古色古香的收費站，上面樹立着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潞城。

A城是個靠文娛産業發展起來的城市，圍繞着主城區分布着幾個衛星城。衛星城的定位各不相同，潞城的定位是文化之都，靠着一座古城名揚海内外。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車漸漸駛入古城。

古城不大，和天/朝的無數個經典古城一樣，裡面分布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店鋪，千篇一律的賣着統一批發來的小商品，賣着麻布裙子和披肩，賣着鮮切水果和奶茶咖啡……沿着潺潺流水，是裝修得各具特色的小旅店，或是文藝氣息濃厚的咖啡店，點心鋪。

完全沒有什麼特色，和國内稍有名氣的其他古城并沒有什麼區别。

金禾撇撇嘴，收回貼在車窗上的腦袋，歎了口氣，拖長調子說：“好沒意思哦。”

張雨剛睡醒一覺，聞言立馬精神一震，說：“哎，先别急着失望啊，古城沒意思不是還有個影視基地，咱不主要是沖着影視基地來的嘛，過幾天我帶着你去各個片場轉一圈！”

金禾扁扁嘴，還是沒提起什麼興趣，他又說:“最近，基地裡錄制着好幾檔熱門綜藝呢，鹦鹉視頻的選秀也正在錄制中，就那個‘耀眼的你全明星季’，‘耀眼的你’這節目你聽說過嗎？特别多小帥哥，我們家小艾文也在參賽呢，想不想去探班？”

金禾歪着頭猶豫了片刻，歎口氣，說：“來都來了，就去看看人民的‘鳥兒子’吧。”

——

鹦鹉視頻，代号鳥台，不僅僅因為鹦鹉屬于鳥類，也因為——

罵人的時候可以罵“鳥人”，那麼罵視頻網站的時候也可以喊它一聲“鳥台”。

國内文娛圈的幾大視頻網站競争多年，老大哥之争尚未分出勝負，但卡位賽已經有了結果：鹦鹉視頻慘遭淘汰，早早失去了競争帶頭大哥的能力。但它憑借着做項目時花錢扣扣索索，喜歡蹭熱度，擅長惡心友台，對會員極度谄媚等特點成功卡位，成了視頻網站中比較有存在感的那一個，被廣大網友賜名“鳥兒子”。

友台制作選秀節目，鹦鹉視頻就把各個頻道淘汰下來的卡位圈選手，或是比較有争議的，有知名度的選手再次召集起來，第二年繼續參加他們舉辦的選秀節目。比賽前還要請來老師對選手進行集訓，以便在正式演出中拉踩在友台節目中出現的那個“曾經的自己”，變相踩友台一腳。

友台制作專業舞者的舞蹈比賽，鹦鹉視頻也想跟風，奈何沒錢也沒人脈，就制作“舞蹈大賽偶像季”，不怕在技術上被專業舞者吊打，隻管蹭夠熱度。

友台制作電視劇，要麼流量成群，要麼制作精良。鹦鹉視頻隻能些招募專業戲劇學院畢業但沒什麼的人氣的小明星，再彙集一幫選秀出道的一百八十線藝人，搭配拍些劇本不錯的廉價網劇。

……

最重要的一點，友台高冷有錢，時常對着觀衆展露出高傲的資本家嘴臉。鹦鹉視頻窮，也就沒臉沒皮更沒身段，成天在官微上撒嬌賣萌，不要臉的一口一口喊這網友：“尊敬的用戶爸爸媽媽”。

一番騷操作下來，居然在廣大網友心裡占據了一定的位置：聒噪煩人，low裡low氣，但又不可或缺的“鳥兒子”。

鹦鹉視頻的高層很喜歡潞城，他們在這裡承包了一個面積不小的錄制基地，用來拍攝公司策劃部門策劃出的自制綜藝。

潞城以古城出名，曆史可追溯至唐朝，但它一度被淹沒在時間的塵埃裡，并沒引起太多的關注度。

建國後，幾個知名學者在全國範圍内進行了一場古建築考察，發現了這個小鎮，以它的建築群為案例發表了些文章，潞城漸漸有了些名氣。

可惜在國内，擁有厚重曆史底蘊的古城實在數不勝數，潞城并沒能從中殺出重圍。但濃厚的文化氛圍也孕育出了不少優秀學者，作家陳爾東就是其中比較知名的一個。

十幾年前，為了拍攝改編自陳爾東先生筆下的一部以潞城為背景的武俠小說，制片方在當地政府的支持下在古城外新建了些符合書中描述的很有潞城氣息的古建築，片子的大部分外景也都選擇在潞城進行采景。

這部片子一經播出，就成了當年最大的黑馬，收視率遙遙領先，演員也獲獎無數，潞城也就跟着成了當年的旅行熱門地點。

當地政府趁機招商引資，啟動了一個“文化産業五年發展計劃”，逐漸在這裡建成了一個規模宏大的影視基地。

“今年來，影視基地附近正規劃建造着一個新的遊樂園，預備把在這裡拍攝過的有代表性的影視作品集合成一個大型主題樂園，開發屬于我們自己的文化IP。

“您可以到潞城參觀影視基地，偶遇各路明星；也可以購買門票，參與一場有趣的節目錄制；您也可以到古城小住，遠離喧嚣，在文化底蘊濃厚的古建築中感受一場靜谧的春夏秋冬……

“潞城，您遠方的家，一個充滿發展潛力的城市！”

張雨闡述完畢，坐正給自己“啪啪”鼓掌。

金禾木着臉吐槽：“你的介紹好像是在無感情朗誦全文。”

他摸摸頭，憨厚地笑了一聲。

身旁人一直在安靜開車，隻有身上隐約傳來的香水味昭示着存在感。金禾偏頭看康轶，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在認真聽他們聊天，又像是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

車又沿着一條彎彎繞繞的路走了一陣，開到一家旅店旁的戶外停車場，康轶偏頭提醒他們：“到了。”

說罷率先開門下車，去取行李。

金禾跟着下車，站在車旁歪着頭打量眼前的旅店，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終于從無聊的旅途中被抽離出來，她感受到了滿眼的清涼和鮮活。

正對着她的牆上爬着大片爬山虎，它并不像尋常的爬山虎那樣枝繁葉茂覆滿整牆，而是已經長成老樁，看上去更像是一棵樹。“樹”的下端是灰褐色的老枝，莖蔓粗壯卻幾乎無葉，偶而聚集出一簇葉片，像點綴在粗枝上的花朵。“樹”的上方則鋪滿葉片，枝枝蔓蔓，郁郁蔥蔥，撐出一朵綠傘。

一棵經曆了時間的洗禮，被壓扁在牆上的樹。

右邊牆上用木頭組裝出了一個相框，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多肉，色彩斑斓，搭配得當，成了一副由多肉組成的油畫。

側門就開在這兩面植物牆中間。

臨街的那一側，做了整面的玻璃牆，可以看到店内的陳設。

金禾很喜歡這棵爬山虎，興緻勃勃地欣賞了一番，目光轉移到招牌上。

“予晗？”

她歪着頭讀出來，突然福至心靈，她偏了偏頭，自言自語道：“老闆會不會是叫什麼‘晗’？”

康轶正推着她的行李箱從她身邊經過，聞言抿唇笑起來，他整個人都柔和下來，眉目舒展開，眼裡也綴滿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