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齊宴甯離開,許佑祺都還有些恍惚。
她還以為自己需要和對方互相自我介紹,再客套兩句,順便再解釋一下自己和齊素的淵源才行呢,沒想到對方的行為那麼深得她心,直接走的年輕人不做無謂社交路線。
周續見她盯着别人的背影發呆,還露出迷樣的微笑,趕緊把人推進病房把門關上,在齊素的招呼下坐在了病床邊上。
許佑祺見面前的人挺精神的,倒是也看不太出來其實她已經沒多少時間了,“齊奶奶,你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這不是總算看見日頭,呼吸到新鮮空氣了嘛。”
齊素笑吟吟地盯着面前的兩個小輩看,許佑祺比起自己在地下室裡見着時活絡了許多,她的眼神從許佑祺臉上轉移,落在周續臉上時,便有些愣住了。
“你長得和她真像……”發自内心的感歎自嘴裡溢出。
周續知道齊素口中的她是周聞,但周續就是周續,她不想被當作她人,無奈面對老人家無意的冒犯,她也隻能選擇沉默。
似乎察覺到了周續的抵觸,齊素隻能錯開話題,轉頭問許佑祺:“你能說說你奶奶嗎?我想知道她回去以後過得好不好。”
“我奶奶她……還挺嚴肅的。”
在許佑祺的印象中,許芳舒總是少言寡語的,也鮮少和人打交道,小時候記憶模糊倒也還好,後來自己稍微長大了一些,上小學了,媽媽帶着她搬到學校附近去住,留下不願意一起搬的許芳舒獨自在四合院裡呆着,每回媽媽帶她回四合院去探望,她都覺得許芳舒很嚴肅,但偶爾她也會帶着自己說故事,說的也都是一些年代久遠的洋故事。
她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奶奶每天定時定點跪在佛堂裡念經,總是拿着一串佛珠撚轉着,不經意間從嘴巴裡念出來的經文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她曾經幾次走進去打擾了她,就會被許芳舒呵斥,後來她就不敢在她拜佛的時候進去了,隻是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托着腮幫子安靜地等着,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有一年,許秀文被公司安排出國公幹兩周,當時隻有八歲的許佑祺就被安排住到了四合院由許芳舒來照顧。許佑祺記得那是快靠近新年的時候,許芳舒帶着她搞大掃除,當時她們倆正在整理一個小小的庫房,庫房裡堆滿了許多雜物。
許佑祺身子骨小,許芳舒讓她鑽進犄角旮旯的地方把東西都挪出來,後來她拖出了一個老舊的皮箱,出來之後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着許芳舒打開,看看裡頭到底藏了什麼寶貝,她很喜歡陪着許芳舒一起大掃除的過程,因為就跟尋寶一樣,四合院的每個地方都有可能藏着寶貝,每挖到一個寶貝,許芳舒就會說一段關于寶貝的故事給她聽。
這回被打開的老舊皮箱,裡面有一堆的大頭娃娃,許芳舒撿起一個盯着看時便恍了神,過了許久才輕輕地笑了,然後把大頭娃娃遞給許佑祺。
“給你一個。”許芳舒問。
許佑祺握着大頭娃娃,手指撥弄着安了彈簧的腦袋,娃娃頭便左右左右地對她微笑搖擺,“為什麼有那麼多一樣的?”
“嗯……因為這是我和别人見面的禮物,你覺得多嗎?”
“我來數數,一、二、三、四……”
“十四個。”沒等她數完,許芳舒就已經給出了答案,随即露出了有些遺憾的表情,又說了句:“我和她認識三年多,卻隻見過十四次,有五次是一起出遊,九次是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
“三年是三十六個月,除十四……”許佑開始做起了數學題,算出結果後立馬興奮地宣告答案:“見一次面是兩個多月哦!”
“嗯,但是不能這麼算,我有時候很久都見不到她,最長的一次,是已經三十八年了,過了這個新年馬上就三十九年了。”許芳舒低頭,撫摸着其中一個娃娃。
這個大頭娃娃是自己第一次收到的那個,顔色比起其他的已經很舊很舊了,顔料也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哇……”
當時的許佑祺,對于三十九年到底有多長還沒有一個很明确的認知,隻知道和自己的媽媽年紀一樣大。
“那你們為什麼那麼久都不見面?我要是和媽媽那麼長時間不見面,我會很難過的,她才不在兩周,我就已經很想她了。”許佑祺越說聲音越小,對許秀文的想念在此時此刻又更加重了幾分。
“你還小,你不懂。”許芳舒把大頭娃娃放回去,然後重新把皮箱合上,喃喃道:“有些人,不是你想見就能夠見到的,就像你現在見不到你媽一樣。”
當年的記憶就和那陳舊的皮箱一樣,關上後就再也沒打開過,許佑祺年幼時不怎麼記事,漸漸地也就給忘了,許芳舒留給她玩的那個大頭娃娃,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她給弄丢了,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想起自己有過這麼一個小玩具,它似乎就隻是被放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裡,然後在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
聽聞許芳舒變得沉默寡言,齊素心裡很難過,她吸了吸鼻子,帶着一點哭腔說:“她以前很活潑的,總是坐不住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