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數個一秒像病毒一樣瘋狂疊加肆意綿延時,周續就知道自己很難放下了。
“我會怕自己救不了你,怕自己不能再見到你,怕自己死了之後你會傷心,怕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無情,怕自己不能留在你的記憶裡太久,怕你很快就忘了曾經認識過一個叫周續的人。”
她是矛盾與自私的結合體,既不想她難過,又期望她能夠把自己永遠記着,明明可以沉默着離開,卻偏要寫一張紙條,要換一張手機屏保,故意去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可是周續......你憑什麼?”許佑祺的語氣透露着一點冷,她又重複說了一句:“你又憑什麼想讓我永遠記得你?”
周續一愣,頓時啞口無言。
“既然那麼怕我把你忘了,那你就該在離開前對我說喜歡我,拿出你自己的一部分來和我交換,這樣我才會永遠記得你。”
“那你呢?你對我說了嗎?”
這一回換許佑祺呆住了。
“那天晚上你明明就有話想對我說,又為什麼不說?”
“當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啊?”周續沉默了好幾秒,然後罵了句:“渣女。”
“我......渣女?不是,你好好說話,我不會因為你是病人就手軟不揍你哦。”
周續冷哼一聲,說:“剛剛才說自己有一點喜歡我,現在又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麼?”
“姐姐,你注意一下時間線好嗎。”許佑祺不自覺聲量就大了,但她很快就安靜了下來,解釋道:“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有一點想說的,但是因為情況緊急,就打算等事情結束了再說,而且我其實也不太确定,因為我對你的感覺和我對前任的感覺不一樣。”
“哦,你繼續。”周續做了個掏耳朵的動作,把嘲諷度拉滿了。
“我和我前任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兩個特别有激情,反正隻要一對上眼就瘋狂地想要上床,但對你我就沒有這種世俗的欲望......”
“啧!你罵人挺髒的。”
“你不準說話,先閉嘴聽着。”
周續隻能閉嘴,并且在心裡默默累積輸出條。
“反正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還挺有趣的,永遠都有事,永遠都不會覺得無聊,隻是單純地靠近你也覺得很有意思,喜歡和你若有似無的身體接觸,喜歡你淬了毒的關心,也喜歡你安安靜靜睡在我身邊的樣子。”
“面對你的時候我既不會心跳加速,也沒有出現想和你上床的想法,或許是因為我們才剛認識不久,我喜歡你的程度還沒有那麼高,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今天的我比起那天晚上的我,變得更喜歡你多一點了。”
“你難道就沒想過,你喜歡我是因為吊橋效應導緻的嗎?”周續問。
“想過,但即便是吊橋效應也沒關系,至少現在的我是真心覺得自己喜歡你,也想和你有進一步的情感發展,至于以後等吊橋消失了,這份喜歡會不會也跟着消失,那都是以後的事,不是現在的我該操心的。”
許佑祺原以為周續會接她的話,但對方隻是閉上眼睛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周續在合上雙眼的那段時間裡,心裡的浪潮在無限翻湧,明明早就沉底的小船此時又從很深很深的地方浮起,帶着陳年累月的青苔,出現在了陽光之下。
從一開始知道許佑祺這個名字時的無所謂,到後來長達十一年的時間裡,這個名字在她的心裡紮了根,像筋絡一樣蔓延至四面八方将她完全包裹,既是早已注定的結局,也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陪伴她走過将近半生的朋友,這個名字被她用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澆灌着,有好的、有壞的、也有好奇的。
好奇自己在睡覺的時候,許佑祺會不會熬夜;好奇自己在上課時,許佑祺是不是也坐在課堂上專心聽老師講課;好奇自己在看現下最火爆的電影時,許佑祺她有沒有看過;好奇自己在好奇她的時候,許佑祺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對别人也産生好奇心。
她在心裡想過很多有關她的事,又用自己臆想出來的結果将她掩埋,直到她們終于真正地遇見對方,許佑祺親自将長年累月堆積在自己身上的臆想推翻,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是個特别好的人,也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所以現在的自己會覺得有點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把命賣給她,自己成為了她能夠活下來的機會。
“這座吊橋,好像有點太長了。”
長到她即便是走了十一年,也沒能走完,并且吊橋的正中央,還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明白她言語中暗藏的内涵,許佑祺起身,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她張開雙臂擁抱周續,輕聲說:“沒關系,我們可以一起走。”